看著那名錦衣衛校尉遠去,再轉頭看看隊伍中的那些廠衛,張鳳儀歎了口氣,轉身面對馬祥麟低聲說道:“夫君,算了,給錦衣衛指揮使一個面子。( bi qi wu 的拚音)”
見馬祥麟似乎還不想聽的樣子,便又提醒道:“他是陛下的心腹,之前印象也不錯。如今他既然已發話了,終歸得給點面子。”
其實在她心底,還是有點怕錦衣衛指揮使的,這種程度的權貴,哪怕他夫君家如今得聖寵,她也不願去得罪。
馬祥麟見妻子再三勸說,惱著脾氣哼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張鳳儀見他總算同意了,便轉身對身邊的親衛一擺手,吩咐他們去照搬。
誰知范永鬥等人卻很不配合,極力扭頭,擺明了不想戴頭盔。
張鳳儀一見,秀眉一揚,頓時怒喝道:“還想著害我夫君,來啊,給我掌嘴,直到他們戴上頭盔!”
一聽這話,范永鬥等人不敢再動了,因為他們知道,就算他們再不願意戴,除了多挨幾個耳光,是改變不了戴頭盔的結果。
雖然有了這麽一個插曲,可馬祥麟的心情還是不好。領兵走著,慢慢地離京師越來越近了。
他突然發現,似乎城門那邊軍卒林立,沒有任何閑雜人等。
到達城門,馬祥麟看清除了京營軍卒在戒嚴外,還有一名錦衣衛千戶帶著手下等著他們。見到他時,那名錦衣衛千戶抱拳一禮道:“我家大人說了,人是馬宣慰使押解而來,就由馬宣慰使繼續押解到錦衣衛詔獄門口再進行交接。”
馬祥麟一聽,眉頭一皺,正猜著那劉興祚是什麽意思時,那錦衣衛千戶又真誠地說道:“馬宣慰使,辛苦了!”
說完之後,他手一揮,所有人都閃到兩邊,讓開道路。同時他帶頭雙手抱拳,領著手下躬身致禮。
“……”馬祥麟看得納悶,這是什麽意思?表達善意麽,可為何之前要那麽說,在城門下又不進行交接,反而要自己再押解去錦衣衛詔獄?是不想讓錦衣衛招惹眾怒?
他沒想明白,可看他們恭敬地樣子,他也不在乎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承當,也沒什麽。
這麽想著,馬祥麟便不再多想,雙腳輕輕一踢馬腹,當即領頭進入城門洞,踏入京師城內。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一進入城內,在京營軍卒隔離的通道之外,竟然有無數的人站在那裡。人數之多,密密麻麻,根本就數不過來。而且是男女老少,富人窮戶什麽階層的都有。
一看到他出現時,那些百姓紛紛跪下磕頭,而警戒的京營軍卒則紛紛用軍中禮節敬禮致意。撲面而來的感激之意,如此隆重的場面,讓剛還生氣的馬祥麟一下變得不知所措,驚訝地任由戰馬馱著他前行。
當他往前一步時,便又有百姓和軍卒跟著磕頭的磕頭,敬禮的敬禮。這種情況,繼續讓馬祥麟呆滯,也讓張鳳儀等人都呆了。這樣的場面,就算打了大勝仗歸來,怕也不會遇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想著,馬祥麟忽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時,卻發現那些跪過他的百姓已站了起來,手中不知何時掏出了泥塊,臉上全是憤怒,紛紛砸向那些囚車,同時大聲喊著:“砸死你們這些奸細!”
“通虜的晉商斷子絕孫!”
“害死我老丈人一家,還有我小姨子,砸死你們這些狗娘養的!”
“……”
雨點般的泥塊砸過去,大部分砸在囚車柵欄上,還有不少砸在頭盔上,發出“梆梆梆”地聲音。可就算這樣,也還是有很多泥塊砸中他們的身體,砸得范永鬥等人的身體因為疼痛不斷地扭著。
直到這一刻,馬祥麟忽然明白過來。城門處的錦衣衛,這裡的京營軍卒,還有這些百姓,之所以對自己敬禮和磕頭,是感激自己抓來了這些人。
錦衣衛指揮使劉興祚早就知道有這一幕,因此事先通知自己,是真為了自己能交差,否則這些奸人要是沒有頭盔保護,這條街都不用走完,腦袋肯定要被砸得稀巴爛了。
惹眾怒的不是自己,而是這些奸人。這種民情之下,還有那個官員會這麽沒有眼力,敢冒如此之洶湧民意彈劾抓捕通虜奸人的功臣!也就是說,自己只要保證他們不死,就壓根不會有事!
如此一想,馬祥麟忽然又有點後悔,路上應該再多“照顧照顧”他們才好的。
范永鬥等人則和他的心情完全相反,原本還想著豁出去,怎麽也要馬祥麟這西南蠻夷付出點代價,可沒想到,這一進城,他們竟然被京師百姓如此“熱情”地招待。
這一刻,當他們聽到京師百姓那些憤怒地控訴時,忽然之間恍然大悟。原來什麽都不問,直接把他們抓來,是因為通虜的事情。
其實,之前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原因,可這雷霆一擊實在太意外,打擊面太廣,幾乎是把宣府一地的大小將領和鄉紳巡撫都抓了,范永鬥等人就有點懵了。
在他們的意識中,邊關商人和將領勾結走私一事,不要太正常!既然是走私,是給蒙古人還是女真人,又有什麽區別?朝廷也不可能因為這事,就想把他們全抓了。最多抓下個別人,意思一下,或者花錢消災而已。
但如今的他們,已聯系前後明白過來了。在朝勢力因為各種名目被抓或者罷官,這些其實都是障眼法,最根本的原因是朝廷動了真格,因為通虜一事,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一想到朝廷竟然從之前就做了如此之大的布局,還借著白杆軍這個土司軍隊勤王之時,利用這支軍隊和宣府重鎮沒有絲毫瓜葛的關系,突然派遣出來抓捕,這中間是一環扣一環,可謂煞費苦心。范永鬥等人不由得心如死灰,知道這次,是絕無任何翻身的可能了!
這一刻,范永鬥等人精氣神似乎一下被抽乾,絕了希望,就如爛泥一般,也不扭身躲避了,任由泥塊砸身上。最多就猶如被砍了腦袋的蛇,偶爾扭動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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