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在聊著,忽然就看到田貴妃從格子間裡走出來了。她的身後,跟著方正化,手中端著三匹綢緞。
就見田貴妃走到皇帝身邊,稍微有點羞澀地說道:“老爺,一時沒忍住,把這幾天的花銷都用完了。”
崇禎皇帝看看那幾匹綢緞,點點頭道:“沒事,再逛逛,還有喜歡的,預支以後的好了。等以後家裡有錢了再花就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穿越過來,國庫裡能餓死老鼠,一屁股的債,多少人嗷嗷待哺,崇禎皇帝忙碌了一年,總算是把邊軍的軍餉補了個大概,又新開發了幾個產業,不過還沒怎麽來錢,只能算是有了來錢的源頭而已。為了大明這個國家,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這次南巡,花費的銀子也要不少,內庫也就幾個錢而已,因此就算是田貴妃,每天的花銷額度也是有限的。
皇帝的這番話,田貴妃聽了,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但邊上的陳友明,卻驚呆了。
他沒想到,看著擺大場面,身邊跟著二十來個隨從的這位年輕公子,竟然這麽拮據。這麽想著,他忽然為昨天收取的那些招待費,有點內疚起來了。同時也懷疑自己的眼光,怕這位公子並不是什麽官府大官吧?
就在這時,店鋪雅間有人出來,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有夥計在前頭帶路往外走。身後跟著兩名丫鬟和兩名仆從,其中那兩名仆從手中,各自端著一疊綢緞,都快看不到路了。
當這女子經過田貴妃身邊時,稍微一愣,似乎是被田貴妃的美貌驚住了,眼神明顯帶點嫉妒。不過當他看到田貴妃身後方正化手中的三匹綢緞時,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崇禎皇帝,下巴微微揚起,“哼”地低哼了一聲,扭頭出門去了。
“呵呵,沒想到我被人鄙視了!”崇禎皇帝見此,不由得搖頭笑道。
劉興祚卻是大怒,抬腿便想跟出去,不過卻聽到了崇禎皇帝低喝一聲道:“幹什麽?”
劉興祚聽見,便隻好按下了怒火,退回來垂手而立。
這一幕,看得陳友明相當驚訝。他看向崇禎皇帝的眼神中,更是多了一絲敬佩之色。想想那麽多路人都不伸手,也就這位公子伸了手幫忙,他又覺得,似乎這位公子的修養,真是平生所見第一!
“努力賺錢吧,讓家裡內外都早點多些錢!”崇禎皇帝歎了一聲,對田貴妃微微一笑,便轉身向外走去。
說真的,田貴妃剛才也是大怒,要不是皇帝先表態了,她肯定要讓那女人好看。不過當她看著皇帝走出去,也隻好跟出去了,心中卻想著,皇上這是微服出巡,還是少點事情,不要給皇帝添麻煩的好。
出了店鋪後,她的興致明顯低了點,再路過一些平時喜歡的店鋪,她也沒有入內,只是隨著皇帝走走看看而已。這麽一來,走得就快了點了。
不得不說,南潯鎮是真得繁華,除了湖絲為支柱產業之外,因為人流的集中,錢財的集中,隨之而來的各種服務行業也都應有盡有。只是走在街道上的話,還真難以區分這裡到底是市鎮還是城池。
崇禎皇帝信步走著,似乎又隨口和陳友明聊天道:“那些閩粵商人,大多是去哪裡交易的,可有固定牙行?”
“一般來說,如果是老主顧的話,當然是有固定牙行的。甚至他們都不用派人來,每年按約定交錢交湖絲。”陳友明顯然了解不少,“不過今年情況特殊,時候開海後第一次正式的湖絲交易,不管是不是老主顧,恐怕都會派人來重新談合約,又或者會多采購一些。”
“那些閩粵商人,就小人知道的一些,自然是去南潯鎮裡最大的幾個牙行買賣,否則的話,他們的胃口太大,小牙行還真不一定能滿足他們。”陳友明說到這裡,又給崇禎皇帝介紹道,“這些絲行,可以分大行、小行、小領頭之分。其中小行又稱劃莊,是買之以餉大行,而小領頭則俗稱白拉主人,招鄉絲代為之售,稍微抽取微利。大行則分為京莊、廣莊、經莊、鄉莊的區別。公子所問的閩粵商人交易去處,其實就是這廣莊了。“
“哦!”崇禎皇帝點點頭,便又問道:“那這廣莊在哪裡?我想去看看!”
“廣莊有兩處,一處在鎮東頭,是我們陳氏所開。另外一處在鎮西頭,是王氏所開。”陳友明介紹著,便一指前面道,“我們走到街頭,過橋,再走兩條街,就能到陳氏廣莊。”
崇禎皇帝聽了,便點點頭,示意他前頭帶路。
或者是知道崇禎皇帝愛聽什麽消息,陳友明稍微沉默了一會,便又開始介紹開了:“今年的蠶農因為開海的國策,都已經提前做了準備,估計產量很大。就小人估計,我們南潯鎮今年怕是至少能有十萬包,售價大概在一千萬兩左右。 ”
崇禎皇帝聽了,不由得很是吃驚,一千萬兩左右,這可只是南潯鎮這裡的交易額,會不會誇張了?他不知道,這個估值其實一點都不誇張。在後世的《南潯鎮志》中,就有明確記載。
他們走著說著,很快就來到了河道這邊。還沒走近,陳友明笑著指著停泊在橋邊上的那些船道:“公子請看,那些就是蠶農趕著出來賣湖絲的,越早出來賣,價格就越高。等到湖絲大量上市,那價格就會跌上一跌。只是中間這個差價,就夠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能過得寬裕一些了。”
這個道理,不用說,崇禎皇帝也懂,他點點頭,心中倒是希望蠶農能多賣些錢,畢竟這是他們的辛苦錢來的。
走得更近了些,卻發現前面河道邊傳來喧嘩聲,隱隱還有爭吵的聲音。陳友明聽見,不由得歎了口氣。
崇禎皇帝有點好奇,便問道:“前面怎麽了?”
“都不用看,肯定是行霸在欺負那些蠶農了。”陳友明馬上就回答,很顯然,他似乎是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