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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乾清宮!
朱由檢坐在靠近南側的書桌前,盯著跪倒在地的駱養性,淡淡的道:“站起來,說吧!”
“是,陛下!”駱養性起來站得筆直,有些嚴肅的道:“陛下令臣查尋蘇先生出海一事,天津衛碼頭錦衣衛處傳來消息,二十六日晚,蘇先生帶著太監趙恆、何山三人,確實走了海路,當晚上了一艘浙江來的商船。”
“蘇先生終於還是上了船!”朱由檢深深的舒了一口氣,臉色有些蒼白。
旁邊的王承恩趕緊遞上一杯熱茶,問道:“陛下……”
“無礙!”朱由檢擺擺手,對駱養性道:“你接著說。”
“是!”駱養性繼續道:“蘇先生到天津港的時候,約莫是戌時。當時浙江的那艘大船正在裝貨,預計次日起錨,蘇先生也不知怎的,拿出一千兩白銀,硬是讓浙商當晚起錨。二十七日寅時,福建水師在萊州以北水面上襲擊了一艘兩千料大商船,並放火燒盡,片甲不存。據屬下估計,應該就是那艘浙江的商船。”
“砰!”朱由檢狠狠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道:“朕不信,朕不信!蘇先生是太祖皇帝給朕送來的護國賢臣,他豈能這麽容易就死?”
停了一會,又對駱養性道:“那日朕親自出門相送,蘇先生本擬走旱路回歸德府,怎麽突然之間就走了水路呢?這中間一定有緣由,你們要好好調查!”
“陛下!”路養性拱拱手:“臣也覺得蹊蹺,所以便對此事暗中調查。原來那日和蘇先生一起離開京師的,除了趙恆、何山兩個小太監之外,還有名叫做徐弘祖的人,據那徐弘祖所言,蘇白衣在永定門放狗咬人之後,一直怕後面有追兵,所以就讓徐弘祖乘坐車子沿官道南下,自己帶著兩個太監暗度陳倉去了天津衛。”
“有追兵?”朱由檢猛地一抬頭:“怎麽可能?誰這麽大膽子敢去追蘇先生?”
“陛下,蘇先生神機妙算並非臆測,而確有此事!”駱養性躬身道:“據那徐弘祖所言,蘇先生和他分道後約莫一個時辰,便被百十個騎兵追上,沿著官道挨個兒檢查馬車。辛虧蘇先生出永定門時換了馬車,否則這徐弘祖也難逃一劫。”
“騎兵?”崇禎臉上的陰雲越來越重,然後化作了深深的自責:“蘇白衣所言非虛,果然是有人想要他的命,是朕害了他呀……”
“陛下請勿自責!”王承恩安慰。
駱養性也勸說:“生死有命,蘇先生恐怕合該此劫!”
“蘇先生不能死,不會死,朕相信他,真的護國賢臣絕不能死!”朱由檢眼圈通紅,看著駱養性道:“你命錦衣衛,立刻出海尋找蘇先生,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陛下!”
“對了!”朱由檢又問:“你剛剛說騎兵,可知是那個衙門裡的?”
“這……”駱養性額頭冷汗直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臣有罪,據探子的情報,那百十個騎兵身著錦衣,帶繡春刀,是錦衣衛。可是,陛下,臣冤枉啊。臣左右問過,那日絕對沒有錦衣衛出動,定是朝廷那些官員栽贓嫁禍於臣,此乃一石兩鳥之計啊!”
“朕知道了!”朱由檢無力的歎了一口氣。
朝堂鬥爭,即便是他這個皇帝,也不能完全左右。
“去吧,出海尋找蘇白衣,若是蘇先生無事,朕回來給你封爵亦無不可!”
……
山東、濟南府!
某一間密室中,燭光昏黃,杯碟狼藉。
桌子四周坐著四個人,上首位置上臉色蠟黃的男子,雙眼中浮現些許陰鷙,是山東巡按禦史王道純。
巡按禦史,又稱巡按,民間戲稱“八府巡按”,其實呢,只是個正七品的言官性質的禦史而已,每省一人,負責督查一省的官員。但不要小看這個正七品的官員,他的權利和職責范圍大的令人發指,便是各省的巡撫見了也要恭敬三分。
《明史》記載:巡按則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
大事奏裁,小事立斷。說白了就是有先斬後奏之權。
這也是為何山東發生兵變之後,通政司首先接到的就是這位巡按禦史王道純的奏疏而不是其他人。
坐在王道純下首的,一個是登萊中軍沈廷諭,另一個是參將陶化龍。因為總兵張可大在和孔有德的戰鬥中被臨陣倒戈的張燾弄死,所以現在名義上來說,登萊之地的軍士最高長官就是沈廷諭和陶化龍二人。
除此之外,坐在最下首的是個胖乎乎的家夥,沒有品級,但卻是個十足十的讀書人:王象春。
別看今天在座的四人中王象春僅僅坐在最下首,可是這家夥真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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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三十八年的時候,年滿三十二歲的王象春同學去京師參加考試,一舉中第,成了進士第二名,用民間通俗的話說,考上了榜眼!
榜眼啊,那是僅次於狀元郎的存在。
後來那個鼎鼎大名的錢謙益,娶了柳如是的存在,也和王象春同年考試,不過錢大人雖然牛逼,終究還是王象春技高一籌。
王象春第二名,錢謙益第三名。
錢謙益同學考試不行,但若是說到做官,就比王象春強太多了。
崇禎初年的時候,錢大人已經坐到了禮部右侍郎的位子上,廷推甚至在溫體仁之前,若不是因為溫體仁耍無賴,當年進入內閣的就應該有錢謙益。
但王象春堂堂榜眼,一混混了二十多年,不但沒混到六部大員,反倒越來越倒退,現在連官都沒有了,只有個讀書人的功名。
當然了,即便是沒了官,按照官面上的規矩來說,王象春也比參將陶化龍和中軍沈廷諭的地位要高,之所以他坐在最下首,是因為這裡是他家。
“唉……”王象春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老夫倒霉啊,這次恐怕要被整個天下讀書人指著脊梁骨罵一輩子了!”
王道純看了看王象春,心裡在冷哼:一輩子?開什麽玩笑,天底下的讀書人如果不罵你祖宗十八代,我“王道純”三個字倒過來寫!
三人無語。
王象春又說了一句:“家門不幸,家風不嚴啊!”
王道純剔了剔牙,頗有感慨的道:“王兄想要進入官場,恐怕難了!”
確實難了!
因為王家幹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
簡單的說,是一隻雞引發的血案,將整個朝廷都卷了進去。
事情是這樣的。
孔有德率了八百騎兵去遼東支援,然後山東人看不起遼東人,然後關門閉市,然後孔缺德手底下的八百騎兵餓了肚子。然後,走到吳橋縣的時候,有個士兵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就跑到當地一個大戶人家偷了一隻雞。
不巧,這個大戶人家正好是王象春的老家。
王家世代為官,家財不可數,具體有多少家財不清楚,可是萬歷三十八年科考的時候,第一名也就是狀元郎叫做韓敬,他出了四萬兩銀子,第三名叫做錢謙益,他出了二萬兩白銀。王象春是第二名榜眼!
所以說,一隻雞對於王象春家真不是什麽大事。
但應了那句話:拔一毛利天下吾不為也。
於是,王象春家的兒子找到孔有德,和他好好地聊了聊人生理想,並且邀請他去衙門裡喝喝茶!
孔有德只是個參將,說到底不敢得罪王家。要知道王家時代為官,老爺爺是兵部尚書,爺爺是戶部員外郎,爹爹是浙江按察使。
孔有德一個小小的武夫哪裡惹得起?
所以,孔有德拒絕了王象春兒子的好意,回到兵營將那個偷雞的士兵揍了一頓,還不算完,回頭又把這個士兵綁起來遊街。
士兵心裡恨啊,老子偷一隻雞而已,你王家至於這麽整我麽?恨恨不已的士兵趁著夜色翻進了王家大院,一刀砍死了老王家的一個仆人!
王家公子又不依不饒的去找孔有德,孔有德沒辦法,隻得將那士兵梟首示眾。
這麽做的結果就是,全體士兵嘩變!
孔有德被士兵綁架,然後逼不得已,只能造反!
“事情對我們很不利!”王道純喝了一口酒,蠟黃的臉上露出猙獰之色:“諸位,咱們怕是要禍事臨頭了。”
“此言怎講?”沈廷諭看著王道純問道。
“孔有德攻陷登州的時候,不是擒了登州巡撫孫元化嗎?可不知怎的,又將孫元化給放了!”王道純低聲道:“最關鍵的是,孫元化給朝廷寫了奏疏,要詔安孔有德。”
“砰!”陶化龍將手中的酒碗狠狠的摔到桌子上:“這狗日的要害死咱們!”
“怎麽辦,王大人!”沈廷諭額頭冷汗涔涔,看著王道純,目光裡滿滿的都是害怕。
王道純似乎沒有聽到沈廷諭的話,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往桌子上一放:“內閣的票子已經到了,命老夫和新任巡撫一道,詔安孔有德。”
“啪嗒……”沈廷諭手中的酒碗掉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完了,若是孔有德詔安,福建水師的事情必然會暴露,到時候咱們誰也跑不掉。天子若知道是咱們弄死了蘇白衣,夷滅九族那是最輕的。”
“所以!”王道純的手放在了那封內閣批複的詔令之上,壓低了聲音道:“上面說山東這潭水還不夠混,要咱們再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