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洗漱完畢,伸手摸了摸張洛的頭,弄得她滿臉通紅。小腦袋偏到一邊似是要躲避,蘇白衣這才知道有點失禮。
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自己這麽伸手過去摸雖然只是個寵愛孩子的一般動作,可是別人或許就不這麽想了,說不定張洛的小心裡在詛咒自己這位“壞叔叔”!
“你怎麽起這麽早?”
張洛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在後世的時候大約也許就是個小學狗或者初中狗,生在富貴之家,又不上課的話大冬天還不睡到天荒地老?
“爹爹讓我跟先生念書!”
張洛臉上的紅潮逐漸消退,正色的朝蘇白衣行了個禮:“往後您就是我的先生了!”
“你還沒拜師呢!”
“我等會馬上拜師!”
“之前讀過書?”
“讀過!”張洛抬起頭露出兩個自豪的小酒窩:“三字經和千字文,都會背誦了呢!”
“不錯!”蘇白衣抖抖衣衫,伸手將房門打開,門外的冷空氣都市撲面而來,給他帶來一股清新之氣的同時,也伸出了冰涼的懷抱送他一份大禮。
真冷!
京師的天,同樣是在下雪,可是比歸德府又冷上了一個層次。
蘇白衣看著廊外漫天而下的大雪,不禁在想:京師都冷成這個狗樣,關外的那些韃子還怎麽活?
要知道崇禎年間的大旱天災不僅僅在陝西、河南,東北地區自然也是受影響的。皇太極統領的廣大區域,應該和大明的狀況差不了多少,下層的農人肯定是缺衣少食。這麽冷的天氣襲來,一場雪之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凍死。
怪不得拚得頭破血流也要往山海關城牆上面撞,沒辦法啊,關外的生存空間不足,生存條件惡劣,必須要尋找新地盤了。
不走,就是死!
要嘛戰場上拚死,要嘛在大冬天被餓死、凍死。
如果滿清那幫鬼子頭再去刻意的宣傳和洗腦,不用說也知道,這些底層人民的戰鬥力絕對要爆表!
所以,有的時候,貧窮對於自己來說是可怕,可對於鄰居來說同樣也是夢魘!
雪下得很急,一會兒功夫就已經覆蓋了地面。
蘇白衣下到樓下的時候,院子裡有四五個身上穿著花花綠綠,臉上抹的像鬼一樣的女人躲在屋簷下,扎堆聚在一起,一邊偷偷的那眼睛看他,一邊還低著頭竊竊私語。
張洛的小嘴撇了撇,走在蘇白衣的身後。
等出了這一重院子的圓月門之後,蘇白衣疑惑的問道:“那些女人都是誰?”心裡卻在嘀咕:沒事大清早跑到老子宿舍下面幹嘛!
張洛撅撅小嘴,道:“其中一個是我姐,其他的好像都是表姐。”
“他們在幹嘛?”
“我一大早就問了她們,她們說在賞梅!”
“賞梅?”蘇白衣一陣無語,剛剛看那些女子的時候,似乎沒有看到她們面前有梅花樹啊,不但面前沒有梅花樹,好像整個小院子裡都沒有梅花樹,難道老子記錯了?
嗯……
等拜訪完英國公張之極之後,回來再看看,哪裡有梅花!
一說起梅花,又想到歸德府濱湖小院中的那兩株香梅,還記得一株龍遊一株骨紅,當時開的好豔,只是不知道現在梅花殘了沒有,花的的主人是不是已經到了成都?
到一處頗為寬大的廳堂,老國公氣色很好,一臉笑意的坐在太師椅上,看到蘇白衣過來趕緊起身,出了兩步拱手:“蘇先生啊!”
“公爺!”
二人相對拱手。
張之極指著自己的小女兒笑了笑,問道:“小女給先生做個弟子可乎?”
“自然極好!”
住在人家家裡,權做順水人情了。
張之極哈哈大笑,道:“給先生的束脩,我讓人給您送到歸德府去!”
蘇白衣本想推辭,可又明白大明朝就著操蛋的禮節,且不說自己有沒有需求,就那幾條漲了白毛的臘肉,就足夠他糾結了。
這東西吃又不好吃,送人還怕學子誤會,丟了更怕媳婦丫頭一起在背後戳自己脊梁骨,畢竟在物質資源極不豐富的大明朝,將肉丟了真的會被打。
“蘇那個……先生……”
一聲粗狂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來,蘇白衣抬頭,然後樂了。
本就肥胖的袁樞,在大冬天裡用棉襖將自己裹的裡一層外一層,此刻他從飛揚的大雪中走來,活脫脫像個大一號的雪人,根本看不見腳,這貨就像是滾著過來的。
“噗……”
的一聲悶響,袁樞一個不留神滑倒在地,重重的摔倒在了青石小徑上,身上的肉摔得一顫一顫,嘴裡發出一聲如同殺豬般的嚎叫,手中本來還拿著一卷畫,被他身子一壓,等拿起來的時候卻從中間折的彎了。
“快去扶扶袁大人!”
張之極似乎看了半天才看出是袁樞,忙令下人出門,下人們七手八腳,將摔倒在地的袁樞扶進了屋子,袁樞卻苦著臉,看著手中一件折彎了的畫軸,好像自己最喜愛的小妾被人捅了一般,“我的畫啊,彎了!”
“你的畫彎了,又不是你的話兒彎了……”張之極丟下了一大段子,瞥一眼突然看到自己小女兒張洛,又趕緊收口,拍了拍張洛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拜師的事回頭再說。”
張洛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開。
袁樞將畫作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打開,一幅翠墨山水展現在了眼前。
蘇白衣雖然不是很懂古代山水畫,可前世的時候老爹可是內中深度愛好者,所以也能一眼看出個孬好來。
這幅畫給他的整體感覺就是:宏大,又細膩!
“不錯!”張之極撚著胡須,一邊讚歎一邊圍繞著桌子轉圈。畫是好畫,可惜剛剛在雪地裡被折了一下,中間出現了一道痕不自然的皺紋。
“伯應你這功夫見長啊,我看你又沒少往董尚書那裡跑吧?”
蘇白衣聽張之極如此說,這才抬起眼看了下題跋,果然簽名是袁樞。
這貨的繪畫水平竟然這麽高?
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呢?
“嘿嘿!”袁樞摸了摸頭,呵呵一笑。
他的畫自然受董其昌影響。
不過,也算是自成一路了。
“昨天忙活了一天,今日一早裝裱好就急急忙忙的過來了,蘇先生是我兄弟,國公還請多照顧下!”
“原來是送給老夫的!”張之極呵呵笑,非常滿意的將字畫卷起來。
蘇白衣則是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袁樞應該是早就知道他來了京師,但是因為皇帝陛下召見的緣故,所以他沒有機會過來找自己敘舊,又因皇帝下旨讓自己居住在張府,所以袁樞也無法將自己接到袁家去居住,只能畫幅畫送給張之極討歡心,意圖卻再明顯不過。
這才是兄弟!
不過這家夥當官真是可惜了,應該走文藝路線啊!
袁可立對待袁樞,相比葉廷桂對待葉平之,可算是好多了。可即便如此,袁樞也只能按照父親的意思在六部尋個小官,有一日沒一日的混日子,其實他內心深處對當官這件事還是挺抗拒的。
“今天,沒事吧?”
袁樞問看著蘇白衣問了一句,伸出肥胖的手指了指天上。
蘇白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陛下昨日召見過我了,今日應當沒事!”
“那就好!”袁樞如釋重負,露出一個迷之笑容,很猥瑣的像寵物偎到蘇白衣的身邊,道:“既然沒事,我帶你出去轉轉,也好看看咱們京師的風物人情!”
“你淨出餿主意,這下著大雪,眼前白茫茫一大片,有什麽好看的?”張之極吹著胡子說教袁樞,豈知這貨根本沒有半點覺悟,朝張之極訕訕一笑道:“國公爺啊,蘇白衣又不是水做的,出去玩玩又玩不壞……”
一句話出口,蘇白衣的臉色頓時一黑!
玩玩又玩不壞,你特麽當老子是退了毛的鴨子啊?
不過,張之極最終卻答應了袁樞的請求,讓蘇白衣出門一趟,不過卻派了四五個下人跟著,而且每隔半個時辰要往張府匯報一下行程。
張之極不是擔心蘇白衣安全,而是擔心陛下萬一緊急召見,到時候也找不到他的人。
“去哪兒?”
從張府出來,換上個超級豪華的大車,裡面不但有吃食點心之類,還有個炭火盆。
“這個給你!”袁樞從車上摸索出兩塊上好的白玉,用紅色的綢子簡單的包了一下,道:“等會見到了董世伯,你將這個送給他。”說完朝蘇白衣嘿嘿一笑,變得很是猥瑣。
“去董尚書家?”蘇白衣微微一愣。
如果真是去董其昌家,帶著禮物自然是應該的,這貨和袁可立撿了半個世紀的肥皂,和袁家可謂是至交中的至交。
關鍵是這可是位歷史名人啊!
雖然他的名聲在歷史上還頗有爭議,對歷史的發展和大明本事沒有太大的貢獻,與民間百姓也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不可否認,這家夥的字畫在大明朝若是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這是個標杆式的歷史名人。
“你這次去董世伯那裡,他必有所贈,到時候咱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袁樞一邊說,一邊朝蘇白衣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