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款款而上,輕輕的走到亭子裡。
袁可立的目光撇過劉氏,兩隻本來就眯著的眼睛此刻顯得狹長如刀,目光中藏著鋒芒。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亭子下,那個提著裙裾慢慢走上台階的神醫。
女神醫!
一位身材頎長穿著黑色長裙的女神醫。
她很年輕,以至於袁可立有那麽一瞬間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就是神醫?”
袁樞顯然對自己老婆有點不滿。
袁可立雖然也不滿,但沒有表現的那麽明顯,而是呵呵一笑,抬起手指了指對面的周士樸,對劉氏道:“你來咱們家不久,快來見過周世叔!”
“啊……”劉氏顯然是聽說過周士樸的名頭的,趕緊納頭便拜,口中道:“原來您就是周世叔啊,我給您磕頭!”
“磕頭就算了!”周士樸呵呵笑,趕緊阻止劉氏,目光卻又轉到那神醫的身上。
她還在緩緩的抬著腳,一步一步的往亭子上走。
她的身子很高,動作柔和優雅,仔細的看著腳底下甚至沒有抬一下頭。
但這個輕柔的動作,加上她一下下踏著石階的節奏,蘇白衣毫不懷疑,如果此刻她腳上穿著高跟鞋的話,踢踏出來的節奏一定能迷倒無數後世人。
最後一個台階上來,她抬起了頭。
潔白的膚色上有一層瑩瑩的光澤,妙目如桃花帶露,一張臉美得不像話。
又是個顛倒眾生的女子!
蘇白衣倒抽一口冷氣,心裡卻在想:這穿越過來也沒有幾個月,先後見了余慕瞳、沈梅霜,如今又看到一個傾國傾城之色,這是怎麽了?
老天爺送給我的福利麽?
“見過袁大人!”
嶽神醫微微欠身,朝袁可立行了個禮。
袁可立目光深邃,在看到她臉的一瞬間,身子竟然微微顫抖了一下,旁邊的周士樸,則是毫無所覺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姓嶽?”袁可立喝一口水,掩飾內心深處的緊張,和周士樸交換了一下眼色,輕聲道:“不知姑娘哪裡人士?”
“不錯,小女子姓嶽……乃是開封府祥符縣人士!”她說話間呵呵而笑,緩步輕移朝前走了幾下,竟然沒有半點緊張,朝袁可立道:“袁大人是瞧病呢,還是要打探奴家?”
“祥符縣,祥符縣……”旁邊的周士樸臉色從未有過的鄭重,突然開口道:“你和祥符縣張家,可有姻親!”
“這位大人,小女子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姓嶽,不姓張。若大人們不需要瞧病,小女子這就告退!”嶽神醫臉色一冷,絲毫不給周士樸和袁可立面子。
“好了/好了!”袁可立也不好再問,一擺手將亭子裡的下人全都辭退。
“姑娘,這邊請,是老夫照顧不周,坐下來喝杯茶吧。”
袁可立的態度前倨後恭,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古代女子社會地位低下,像袁可立和周士樸這等身份的人,一般情況哪能如此禮遇一個女子,而現在,在蘇白衣的眼前,這種事情分明就發生了。
不但蘇白衣覺得意外,連袁樞都有些瞠目結舌。
而且,這貨甚至還在擔心:爹爹一大把年紀了,不會是看上這個神醫,想要納她為妾吧?我的天哪,這,這,有些過分了吧?不過,這小神醫長的倒是真俊。
“茶就算了,瞧病吧!”
嶽神醫走到袁可立身邊,袁可立竟然直直的站了起來。
“袁大人請坐,不然小女子怎麽給您瞧病。”
等袁可立坐下後,後面的女童抱著個藥箱跑了過來。
嶽神醫先是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下袁可立的氣色和精神狀態,有些鄭重的問道:“袁大人您這病,應該請太醫瞧過了吧?”
“嗯,不但瞧過,太醫院的那些人還給我會診過!”袁可立也不否認。
“那太醫們怎麽說?”
“太醫如果能治好,姑娘今天恐怕就不會來我府上了!”袁可立此刻已經恢復了平靜,微笑著撚須,和嶽神醫打趣。
嶽神醫微微一笑,露出兩排好看的貝齒,道:“那太醫們說大人患的是什麽病症了麽?”
“姑娘既然是神醫,那你看呢?”袁可立故意不說,似是在考較,似是在和她開玩笑,說完還哈哈大笑幾句。
嶽神醫倒也不是太在意,僅僅再次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大人不說也無礙,那您得了病之後,有哪些不舒服,這個可以說吧?”
“不舒服?”袁可立皺了皺眉眉頭,歎了一口氣:“以前沒有察覺,不過這兩年總是覺得心氣不夠,還有就是,平時飯量很大,可這兩年卻不知怎的越來越瘦,有時夜晚難以入眠。”
“精氣神也不足了吧?”
“是啊,越來越不如,有時早晨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
“那就對了!”嶽神醫偏過頭,又道:“飲食也多?”
“對!”
“平日裡飲水也多?”
“正是如此!”
“那,小解怕是又多又勤吧?”
“咳咳……”袁可立有些尷尬,尼瑪面對一個小女孩,這些話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啊。
嶽神醫看出他的不自在,微笑道:“您是病人,我是大夫,所謂百無禁忌是也。”
“姑娘言之有理,是袁某人矯情了。這二年確實如姑娘所說,多食、多飲,如廁也多。
雖然,這些對於老夫來說並無大礙,但積少成多。老夫總有種,有種,唉,時日無多之感!”袁可立的表情頓時嚴肅了很多。
“脈給我!”
嶽神醫纖細的手指在袁可立枯瘦的手腕處按了一會,心中的初始判斷終於確定,道:“如今還只是多食多飲,身體消瘦而已,不是小女子危言聳聽,袁大人若是任憑這病症發展下去,日後心肺腎皆會染疾!”
“姑娘也看出來了……”袁可立歎息一聲,臉色暗滅!
嶽神醫點頭,道:“是消渴症沒錯。”
“神醫,您一定想想辦法,您是神醫,總有辦法!”劉氏上前,對嶽神醫道:“嶽神醫一定要救救爹爹!”
“唉……”
嶽神醫歎了一口氣,搖搖頭。
袁可立哈哈大笑,道:“算了,爹爹今年已經七十歲,到了古稀之年,便是明日去見先帝,又有何憾?
你們都別低著頭,打起精神來,不要為我一個老頭子難過。
對了,還有……”
看了看嶽神醫,又看了看蘇白衣,袁可立道:“你們的心意,老夫心領了,宮裡的太醫都說了,老夫這病,不能治,所以,你們也都別費心思了。”
蘇白衣卻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道:“袁大人您這話,說的太絕對了!
這病,我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