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沉重的敲門聲,響亮的能將人耳朵震破。
確實是很沒有禮貌!
蘇白衣不耐煩的起身,然後晃晃悠悠的穿上鞋子,打開門皺著眉頭道:“我說諸位,有完沒完?”
話沒說完,但見冒辟疆笑意盈盈的用右手掂著一大塊銀子,眼睛中盡是鄙夷的說道:“行個方便,幾位將房間讓出來下去住,這就是你的了!”
五十兩銀子,對一般人來說確實是一大筆錢。
蘇白衣讓符林付房費的時候,才花了不到五兩銀子,這會如果接過來的話,利潤就是十倍啊。
可關鍵是,蘇白衣前世已經做夠了生意人,這輩子不想再做商人了。
“什麽意思,當我沒見過錢麽?”
蘇白衣眉頭緊鎖。
如果說剛剛陳貞慧找他麻煩的時候他只是有些感覺可笑,可這冒辟疆拿出銀子就是對他真正的侮辱了。
複社四公子,原來也就這素質。
怪不得中國第一個有綱領的政黨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亡了,這是一群什麽人呢?
還好自己的寶貝徒弟侯方域沒跟這些人攪和在一起,否則還真的能給帶歪了。
“不夠啊!”冒辟疆微微一愣,隨即道:“陳兄,我包袱裡還有,再給我拿五十兩過來。”
蘇白衣的臉這次真的黑了,嘿嘿笑了兩聲,道:“劉成你狗日的,裝死是不?”
“不是,先生,真不是!”
劉成麻溜的打開房間的門,道:“就等著先生喊我呢!”
一米九的個子外加粗壯的外表,頭頂差不多頂到了這第三層樓船的頂,三步就從他房間門口跨到了冒辟疆身邊,壓抑的冒辟疆大氣不敢出一個。
“怎麽,還想動武?”
陳貞慧冷聲道。
他這邊人多,倒也不懼。
蘇白衣沒有理他,而是朝文震孟拱拱手道:“文大人,草民有一問。”
“請講!”
文震孟現在也不能當啞巴了,隻得開口。
可他總不能見著自己的弟子吃虧,又補了一句:“我的這些個學生,其實並無惡意。”
蘇白衣不鳥他,直接問道:“敢問文大人,朝廷可有明令,布衣百姓見到高官之後,須得讓出自己之居所?”
文震孟一愣,卻也認真的道:“沒有。”
蘇白衣又問:“那草民不讓房間,可違反《大明律》?”
“也無!”文震孟呵呵一笑,老臉微微一紅,道:“辟疆,也罷,既然船家為難,這位小兄弟又不願意換,咱們就將就一下,明日到了淮安再換船即可!”
蘇白衣回到房間,繼續睡覺。
下午的時候大船剛剛過了五河縣,就又停了下來。
外面大廳中的人還在念念叨叨個沒停,一會談古一會說今。
他拉開房間外的小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這一眼可不得了,差點將他驚得菊花一緊!
你妹的!
來了個更大的。
船!
在樓船對面的大河上,一艘紅漆塗船,上面蓋著黃色寶頂,至少是他屁股下面樓船三倍以上大小的船,驟然停在河面上,和樓船對峙了起來。
船頭插著黃旗,上面繡著張牙舞爪的東西,蘇白衣大致看了一眼,像龍好像又不是龍。
“嗡嗡……”
對面船上像是吹響了什麽低沉的號角,大船側邊開了個小口子,一艘小木船被放下來,好似巨輪之上配戴的救生艇一般。
船上坐了五六個人,為首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家夥,一頭白發,身上卻穿了緋紅的官服,他身前背後,各有兩名身材高大的衛兵,個個身穿飛魚服,腰跨繡春刀。
蘇白衣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尼瑪是,傳說中的錦衣衛?
難道是來捉拿老子的?
老子就閑著蛋疼在家裡造了幾個小玩意,皇帝也不放過我?
我次奧,早知道老子先把來複槍弄出來,一槍一個弄死你個逼養的!
稍一慌亂,他卻又冷靜了下來。
不對,這肯定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就算是錦衣衛想要捉我,也不可能追到這裡,更不可能知道老子就在這個船上。
一會的時間,那小船便晃晃悠悠的來到樓船之下,上面的龜公雖然沒有見過世面,可也知道那些人來歷非凡,自然早早的將木梯放下去,任憑一眾人大大咧咧的上來。
外面嘈雜的聲音也沒有了,一種複社的文人都閉口不言。
看來,除非是有錚錚鐵骨的文人,否則看到錦衣衛必然會嚇尿一褲子。
畢竟詔獄那種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進的能出的。
一般人能進,可是不能出,至少不會活著出來。
“呦,原來是曹公!”外面響起了文震孟的聲音,看似平靜其實卻能聽到一絲顫抖。
對,確實是顫抖!
不過卻非那種害怕的顫抖,而是激動的顫抖!
他文震孟剛剛前腳辭官不乾,後腳就有皇帝的人追了過來,不要說,肯定是下旨挽留的。
嘿嘿,我文震孟還是有點用途的吧。
畢竟,咱是狀元出身啊。
狀元,大明朝一拱才有多少狀元?
可是對面曹公的一句話,就破滅了他的心望!
“咦,文大人怎麽也在船上?”
這就有問題了!
很明顯,曹公並不知道他文震孟在船上。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來人不是找他的。
可如果不是找他的,又能是來找誰的呢?
“文大人,咱家還有要事,回頭再跟大人聊!”
原來還是個太監?
曹公低眼看了看引領自己過來的龜公。
龜公已經顫抖的不成樣子,下面熱流一時沒憋住跑了出來,頓時一陣腥臊:“爺,爺爺,他,他,他在這個房間!”
曹公皺了皺眉頭,自有錦衣衛上前將龜公拉開,弄得龜公以為別人要殺他,像待宰的豬一樣嚎叫起來:“大人,饒命啊,爺爺,爺爺,饒命啊。”
曹化淳卻堆起一臉笑容,走到蘇白衣的門前輕輕的敲了一下:“蘇相公在麽?”
聲音又輕又柔,可卻讓裡面的蘇白衣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咳咳!”
蘇白衣趕緊開門,硬著頭皮道:“哪位大人喊小民!”
“哎呦!”曹化淳看到蘇白衣,像是看到了失散十八年的親爹一樣,柔和的目光裡簡直是充滿了“愛意”:“蘇相公果然是儀表堂堂名不虛傳,怪不得陛下對您讚不絕口,嘖嘖,咱家看到蘇相公之後就知道,這又是一位大明的棟梁之材!”
你妹的,還有這樣誇人的。
蘇白衣又是一身雞皮疙瘩。
看到蘇白衣有些愣愣的,他又開始自我介紹:“蘇相公莫要害怕,咱家是宮裡司禮監的曹化淳,這幾位是跟著辦差的!”
原來是曹化淳啊。
這大名鼎鼎的大太監,蘇白衣還是知道的。
這可是王承恩的恩師,也是一位不多的對文人比較友好,得勢之後沒有橫行無忌的大太監。
“見過曹公!還有,多謝陛下讚賞!”蘇白衣提起褲子就要下跪拜謝天恩,卻被曹化淳拉住道:“不用跪了,陛下還有幾句話要咱家轉告你。”
“來!”一名錦衣衛拖著托盤過來,曹化淳將上面的紅布掀開,拿出一方小巧的銅印遞給蘇白衣道:“陛下說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咱們欽天監的中官正了,正六品!”
曹化淳顯得很激動,好似他自己升了官一樣的將大印放在了蘇白衣的手中。
外面一眾學子,頓時內流滿面!
這是什麽世道啊!
別人辛辛苦苦寒窗苦讀多少年都不能進入大明帝國的官僚階級,可這白身,憑什麽一上來就成了正六品。
正六品啊,即便是一般人中了進士,還不知道多少年能混到正六品呢。
雖說不是科班出身很可能會被人歧視,可這也不行!
外面那些士子有種上去將蘇白衣掐死的衝動。
“我,這就當官了?”蘇白衣簡直不敢相信,這你妹的就當官了,連謝恩都忘了。又裝出有些沒自信的道:“真是多謝陛下了,可我也不會當官啊!”
“呵呵!”曹化淳道:“沒事,陛下說了,你不用赴任,這是陛下對你的嘉獎!”
原來是個名譽啊!
蘇白衣頓時懂了,不過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不用上班的,如果真要上班的話,說不得回頭還要辭職,老子沒那個時間啊。
“蘇大人!”曹化淳笑呵呵的朝他拱拱手,弄得蘇白衣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陛下說了,宣蘇大人擇日進京面君!”
“啊……”前面剛說過不用上班,怎麽馬上又要進京啊?“現在就去嗎?”
“不急!”曹化淳道:“陛下口諭說的是擇日, 不是即日。再說了,咱家還要去趟南京,等從南京北返的時候,咱家去歸德府和你一道。”
“哦,如此甚好!”
曹化淳稍微思考一下,道:“我這一次去南京,恐怕要多耽誤幾日,這樣吧,年後正月十五,咱家必定準時到歸德府尋你!”
“多謝曹公了!”蘇白衣得意的笑了,拿著手中的大印翻過來轉過去的看了三遍,才笑呵呵的走到文震孟和他那幫學子身邊,道:“文大人,我現在算不算脫了白身?”
文震孟胡子一撅,暗道你特麽什麽門路,皇帝都認識還來消遣我?
在他心裡,已經儼然將蘇白衣當做某個勳貴之後了。
“自然不是,大人現在是官身了!”
“那好!”蘇白衣指了指陳貞慧一眾人:“你們,你,你,還有你,見了本官還不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