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因為是夏天的緣故,街上還有不少行人,以至於秦境方在同濟堂店門口被他自己手下用鞭子抽這件事,有不計其數的見證者。
後續蘇白衣賣出天價藥水,給小虎治病的事情,更是被無數人用自己的眼睛記錄了下來。
可雖然同濟堂的藥賣的貴,貴到令人怎舌不已,卻依舊沒人為秦境方說話,相反,幫蘇白衣和同濟堂說話的人倒比比皆是。
秦境方做了一府的衙役班頭,平時沒少勒索小老百姓,自然在老百姓中的口碑不可能好到哪裡去。相反,蘇白衣和孫家勳哥兒這件事,街頭巷尾都知道,原來本就報以同情,如今蘇白衣大仇得報,都拍手叫好。
即便是秦境方一府的衙門班頭,剝削老百姓幾十年,家裡的存款也不可能有六千兩銀子那麽多。畢竟像蘇白衣這種一次就能剝削五百兩的人,很不多見。所以實際上,秦境方的銀子是不夠的,他一個時辰就湊夠了六千兩銀子,背後自然是他的叔叔秦有德在支持。
可是這些,蘇白衣就不管了。
他輕松的收起了六千兩的銀票,然後平靜的上樓,開始給小虎治病。
前世的時候,身家三百億,如今手裡有個萬把兩銀子而已,還真的興奮不起來。
小虎的病情比較嚴重,要在同濟堂隔離治療,觀察一個周左右。所以後來蘇白衣跟秦境方講:除了藥費之外,還應該有服務費、住院費、夥食費、器材使用費等一系列費用。
秦境方聽了當時差點暈過去,蘇白衣治好很大方的表示,既然你秦大人手頭拮據,這些錢我就給你免了。
又不免感慨一番,六千兩銀子只是藥液的成本價,他自己虧大了。
弄得秦境方不知道如何是好。
……
聽說秦境方花了六千兩銀子在同濟堂買藥之後,孫三卻沒有一點快感,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拿起正在使用的擀麵杖使勁的朝案板上敲,低聲對自家婆娘道:“看吧,還是先生厲害。”
“那是!”孫三婆娘一掃之前的頹廢,顯得神采奕奕:“你也不看先生是什麽人,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算五百年後算一千載的大明歸德府小諸葛。對了,先生說了,那五百兩銀子他已經連本帶利討回來了,不用咱們還了。”
“我知道!”孫三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有一句話沒跟婆娘說,那就是以後得罪誰,千萬也別去得罪自己的先生。
這代價,有點承受不住。
唯一可惜的是,食譜保不住了!
為了救自家孩子,昨天無奈之下將孫記食府主要菜單的食譜交給了秦境方,當時按照先生蘇白衣的意思,孫三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公開食譜!
蘇白衣原來想著,既然你秦境方得到了食譜,可卻不能阻止我公開吧,要活就活,要死特麽一塊兒死。
誰知道事情發展的那麽有戲劇性,下午的時候就出現了神轉折。
孫三的腸子都悔青了,可是沒辦法,單子和食譜都已經散發出去了,收是收不回來了,即便收回來,人家也早就謄抄副本了。
蘇白衣讓他不用擔心,繼續開店。
畢竟在歸德府飲食界來說,孫三是第一個賣辣菜的人,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已經形成了品牌效應,即便大家都開飯館,那他的生意肯定是最好的,這毋庸置疑。
……
蘇白衣的病人,遠遠不止姚氏和小虎兩個。
還有個每日都要觀察的重量級病人:袁可立。
從睢州城搬到歸德府之後,在蘇白衣的精心調理之下,他的身體好了很多,幾乎恢復到了得病之前的狀態。
如今的袁大司馬,不但身體由消瘦逐漸朝正常的方向發展,人也越活越有精神了,用兒媳劉氏的話說,他頭上的白頭髮都少了一大半,現在看起來,好似返老還童一樣神奇。
袁可立知道自己兒媳奉承,不過他確實感覺身子越來越好了。
今日,蘇白衣進入周府小院的時候,兩位老人家起的依舊早,早早的便吃過飯,坐在亭子下專心致志的下棋呢。
離得老遠,甚至隔著幾層樹木還沒有看到人的時候,就聽到他們兩個在爭吵。
蘇白衣覺得很無語:兩個在一起大半輩子相互扶持的高官,如今竟然能因為一步悔棋爭得面紅耳赤,這是長了見識。
“你個老賴皮,那張老臉都不要了,算了,老夫不跟你玩!”袁可立被周士樸動不動就悔棋的行為氣的胡子一抖一抖,看到蘇白衣的身影之後,大手一揮:“蘇家後生來了,正好,咱們打麻將。守心,我跟你說,你是沒玩過這個麻將,呵呵,等下你就知道了,這東西比馬吊好玩多了。”
蘇白衣注意到,今天的周府,平時一般都是二老專用的涼亭下,似乎多了一個人。
那家夥看上去五十多歲,臉色紅潤身材微胖,頭上黑發濃密油光可鑒,胡須一縷顯得飄然出塵,看蘇白衣的時候兩眼炯炯有神,似乎要一眼將他看透。
不過,他的目光和袁可立比起來,雖然也能稱得上是犀利,卻多了一些儒雅,少了一些殺氣,而且,蘇白衣能很直觀的感受到他的善意。
“來來來,蘇白衣,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袁可立擺著手讓蘇白衣坐在他面前,又指了指對面那人,道:“這是王守心,也是你的長輩,你過了見一下。”
“見過王先生!”蘇白衣行了個不卑不亢的禮。
王守心撚須而笑,點頭回應。
“好了,都認識了吧,蘇小子,你坐我對面,咱們開始,壘長城嘍……”
蘇白衣卻並沒有坐,也沒有理會袁可立的邀請,而是將手中的藥箱朝石桌上一放,道:“大人,您可別讓我為難了,咱們不是說好了麽,先檢查下身體用一下藥,然後吃早飯,早飯過後再玩!”
袁可立像個小孩子一般,嘟囔道:“你小子,老夫這麽大年紀了,這裡裡外外,也就你敢給我發號施令了。”說道這裡,眼睛突然一亮:“呦,我差點忘了,你小子昨天可是狠狠的發了一筆,一支藥賣了六千兩銀子啊,厲害,厲害,這些日子我也用了你不少藥了,這麽算的話,把我這把老骨頭賣了都不值藥費了。”
“秦有德那小子這次出了不少血!”周士樸也跟著附和,伸出手又點了點蘇白衣,道:“你啊,還真敢開口,我估計這事這會兒都能傳到京師了,六千兩銀子一支藥液,大明朝也就你這一份了。”
被兩個大佬輪番轟炸,蘇白衣一腦門黑線,哭著臉道:“現在您們說起我來了,當時被他坑了五百兩銀子,也沒見你們幫我說話。”
“我幫你?”周士樸指著自己的鼻子,然後又果斷的擺擺手:“就你小子那坑勁,老夫害怕自己掉坑裡去。
再說了,這事啊,呵呵,你自己乾就好,萬一老夫參和著,這背後不知道多少人得罵我,沒準好事還能成壞事呢!”
周士樸說的也對。
不是他不幫,而是他的身份實在太高,有些事,很不方便做。
這蘇白衣當然可以理解。
“也真有你的!”袁可立接過話茬,,一邊喝水一邊眯著眼睛問他:“那破腹取子的主意,你是跟誰學的,老夫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就嚇了一跳,還好有驚無險。”
“是啊!”周士樸作證:“昨天他跳起來就要去揍你,要不是我攔著,嘿嘿!”
“還好你攔著,不然哪能知道這世上還真有破腹取子之道。”袁可立感慨非常,又淡淡的問了一句:“三國時華佗要給曹操破開頭顱祛病, 現在看來,曹操真是冤殺了華佗了。不過蘇小子,你這醫道,真是家傳?”
“家傳!”蘇白衣一口咬定。
旁邊的王守心一直撚著胡須不說話,只是笑著看他們三個你一句我一句的逗趣,到了這個時候,卻再也忍不住了,呵呵一笑道:“昨日老夫聽說你破腹取子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倒也沒太放在心上。後來又聽說你有九成以上把握治口糜之症,老夫再想,你確實有了不得的醫學傳承。”
“王先生過獎了。”
袁可立道:“你要喊他王院長!”
“啊?”蘇白衣一愣,沒反應過來。
院長?
大明朝也有科學院?
“呵呵……”王守心一笑,看著蘇白衣道:“之前辛然就對我提起過你,說你精通術數一道,讓我請你去文正書院講學,然那時你在沈家,我也不便邀請。
如今你倒也瀟灑的很,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去我文正書院,教授算學和醫理?我相信,會有很多人願意聽你講課的。”
“這也是我的意思!”對面袁可立突然嚴肅起來,捋了捋胡子道:“你既然無心科舉,倒不如開壇講課,效法當年陽明先生,莫要辜負了這一身的本事。”
在袁可立的心中,蘇白衣是真的有本事的人。
他治好了消渴症,上知天時下知地理,精通數術,如今又弄出個什麽破腹取子。
一樁樁、一件件,無不讓袁可立震動。
所以,今天文正書院的院長親自邀請蘇白衣前去講課,自然也是他袁可立在中間牽線搭橋極力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