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無名碑

　我在阿拉古山邊防連跟孟鎮南將軍交流雷區的同一時間，一輛車開進了凹子山的特種兵大隊營區。

　猴子和石虎的遺體在直升機運回來的那一天就安葬了。

　跟許多犧牲的前輩一樣，他們兩個也躺在08山谷的烈士墓地。巨大的紅旗下，風吹進山谷，松林發出陣陣怒吼，蒼勁有力的松樹下面，無聲的豎立著十幾塊無名碑。

　這是08的規矩，生前無聲，死後無名。兩塊新立起的墓碑只有一枚鮮紅的五角星，其它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兩個隊員的犧牲給飛鷹重重一擊，他對重新組建08充滿了期望。突擊隊在短暫的三四個月打了幾個漂亮仗，原以為08重新站立起來了，沒想到遇到這麽大的挫折。

　王處長來到山谷的時候，飛鷹一個人若有所思的在墓園裡散步。

　每走一步，他都要用手去摸冰涼的墓碑。

　仿佛墓碑不是一塊塊冰涼的石頭，而是烈士們生動活波溫暖的臉。他在心中向戰友們訴:

　08不會垮！請放心弟兄們！只要我有一口氣在，08就不會垮！

　王處長站在那面巨大的五星旗下，舉頭，紅彤彤的顏色映紅了他的臉。調整視線，不可避免看見那一塊塊潔白的碑。

　烈士的碑啊！沒有名字，潔白的白。

　王處長的心在顫抖著，他一個人呆呆的望著飛鷹，望了許久。最後還是飛鷹看見了他。他們已經是老朋友了，已經是並肩作戰的老戰友。在08身邊圍繞的巨大漩渦中，王處長敏銳的發現，很多暴力案件都跟08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王處長提著一瓶酒，紅星酒，二鍋頭。隻用兩個指頭一擰，酒瓶蓋就掉了，一股濃烈的高度白酒味就滲了出來。

　“喝給你！”

　王處長淺淺的笑著，50多歲的漢子，臉上居然有兩個酒窩。

　兩個人坐在墓園裡，靠著潔白的墓碑，仿佛靠在弟兄們滾燙的胸懷上。王處長:“心裡難受，要哭，就哭起來吧?”

　飛鷹猛喝一口酒，哈哈大笑。“有什麽哭的?戰士戰士，就是戰鬥的士兵，寧可站著死，也不委屈活！穿上軍裝這麽多年了，死了那麽多戰友，要哭，那我不哭死?”

　“可我心裡難受啊！我太窩囊了，派一個反恐分隊過去，眼看快要抓住那股逃犯，沒想到遇到黑蜂，這些隊員都是我一個一個精挑細選出來的，經過一年多的強化訓練，就這麽沒了！我對不起他們啊！怎麽能面對他們的父親母親，嗚嗚嗚”

　王處長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哭吧，哭吧！哭出來心裡就暢快了！”這回輪到飛鷹開導王處長了。

　這個省廳反恐處的處長，外表看那麽硬朗，內心居然這麽細膩柔軟，真是有情有義的好人啊！

　王處長繼續:“如果不是08的兵在那裡，我恐怕都不知道對手是誰。多虧了08，謝謝啦！兄弟！”

　飛鷹苦笑道:“謝什麽?兩名最精銳的戰士犧牲，你還能讓我什麽?黑蜂是我們08的老對手了，十年前，我們的隊員曾經在西北邊疆的中亞走廊跟他遭遇過，那一次讓他跑了，沒想到卷土重來，還滲入到我國的領土上。這一次算他僥幸，下一次他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難道你不想問問我們追的是誰?阿拉古山山脈那一帶不是我們省的管轄范圍。”王處長望著飛鷹，想從飛鷹的臉上找到破綻。

　飛鷹低下頭，想了一會兒，輕輕的道:“林如。她是公司湯姆遜的養女，一直埋伏在鄔暘市，準確是埋伏在我們的身邊。這次黑蜂非法入境，就是來接應她。”

　王處長發了一會兒呆，道:“厲害，什麽也瞞不過軍方的眼睛。我飛鷹大隊長啊！是時候向他明真相了，你還想瞞到什麽時候?”

　飛鷹“嗖”的站起，大聲道:“能瞞多久，是多久！”

　“可他是一名軍人，他有權力得知真相！”

　“但他同時也是烈士的孩子，唯一的，他的爺爺是抗日英雄，他的父親是為國犧牲，不提他的爺爺父親，就拿他來，打過幾場戰鬥，戰功赫赫，九死一生，難道，我們不應該為他做些什麽嗎?”

　飛鷹揪住王處長的衣服，警告道:“我告訴你，王大山，你要是敢透露半點風聲，我飛鷹決不會放過你！”

　王處長擺脫飛鷹的糾纏，舉起雙拳哀歎著。“你這不是保護他，而是保護你們自己。你們這些老兵啊！當上了官，一個個脆弱不堪，你根本不知道戰士的心中在想什麽?如果他得知真相，突然得知真相，他會怎麽樣?你們想過沒有?精神會崩潰的。我知道，在你們特種兵的眼中，一直看不起我們警察。但是我們警察在這麽多年的戰鬥中，也積累了不少經驗。遇到棘手的事，必須快刀斬亂麻，越快越好，不留後患。”

　“夠了夠了！不要再教訓我了，告訴他真相，又能怎麽樣?只能讓他喪失戰鬥力！”

　“那只是暫時的，你應該相信他的能力！”

　“但是時間不容許這麽做， 你看看這些墓碑，還有你那邊的2名烈士，敵人會留給我們休養生息的時間嗎?敵人會給我們空間嗎?糊塗！你僅僅考慮的是敵人侵犯了我們的國土，他們是敵人，是間諜，在搞情報，在破壞我們國家的安全。但是你想到沒有，他們為什麽頻頻出現在我們周圍，搞一連串的案子，為的什麽?背後還有什麽陰謀?”

　飛鷹的發問像連珠炮，把王處長問住了。

　沉默了好長時間，王處長才自言自語的:“哎，我怎麽沒想到，他們這樣做僅僅是搞破壞?花這麽大的代價，潛伏這麽長時間，就是為了破壞?不可能，因為還有更大的陰謀，對對對，大隊長，飛鷹大隊長，你倒是提醒了我！”

　看著王處長如夢初醒的樣子，飛鷹攬住他的肩膀，朝山谷外的辦公樓走去。

　一邊走，一邊:“你來這裡，我其實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軍警合作，破掉這個案子。同樣，我們也有這個迫切感。據禿鷲無人機傳回來的數據，我們通過衛星偵查，基本鎖定了黑蜂逃跑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