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申婉兒探尋的目光,張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坦言相告:“樹大招風,以前我沒有名氣的時候,唯恐自己名氣小,現在不同了,我有種錯覺,好像陛下都開始有點忌憚我了,所以,類似這種招人嫉妒的事情,還是能免則免的好……若瑄就不同了,畢竟是女孩子,就算此事顯得另類了些,笑笑也就過去了,非但不會招人嫉妒,弄不好還會傳為美談。”
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另外還有一點,我如今任職錦衣衛,相當於轉了軍職,文事之上的風頭,日後要盡量少出……狡兔三窟,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若瑄是我的親妹妹,也包括你,我寧願將你們捧起來,也算是未雨綢繆吧,你冰雪聰明,應該明白我的顧慮吧?”
申婉兒嫣然一笑道:“原來如此,父親說我義父太過謹慎,讓小妹看來,你比我義父也不差,年紀輕輕就活的這麽累……”
“你以為我願意啊?”張佑苦笑著打斷了申婉兒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多事情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都羨慕高官厚祿,真到這位份就知道了,不過是表面風光罷,稍有不慎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思危思退思變,這麽多指著我的親朋好友,我不光要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他們負責啊。”
“嗯,”申婉兒輕輕的點了點頭,心說父親之所以轉變對張佑的看法絕非無因,普通年輕人若是做到他如今的位置,恐怕早就忘乎所以了,又哪裡還能考慮這麽多呢?
只可惜……
不知想到什麽,她的眼底突然有些落寞起來,看看窗外,起身告辭:“總算解開了疑惑,不早了,你不是中午喝多了嘛,早點歇著吧,小妹去前邊看看他們去。”
敵人十分狡猾,北司出動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販賣考題的人抓了不少,卻都是些江湖騙子,沒有一例和真正的考題泄露案有關。
眼瞅著距離春闈開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張佑也愈發急躁起來。
屋漏又逢連陰雨,不留行客也一直沒有消息,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若非對他十分信任,張佑甚至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取了印章自己去找寶藏了。
當然,也並非全部都是壞消息,大明英雄紀念碑的事情已經確定了下來,本來選址的事情朱翊鈞希望張佑去做,卻被他推給了工部。選好址,弄不好緊接著就是負責修造,工程算不上大,卻也是肥差,別人巴不得要抓在手中,他卻因為存了顧忌,根本就不想沾惹。
不過怎麽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紀念碑一旦建造,對於改變軍人地位必將發揮極大的作用——任何時候太平強大都不是建立在口舌之上的,抗議沒用,譴責沒用,拳頭大不是用來說理的,但卻是保證公平的前提。
申時行找張佑其實也沒大事兒,主要是問了問春種的事情,捎帶著,十分隱晦的拜托張佑為申婉兒的婚事多操點心,過了年了,申婉兒已經十七歲了,再不嫁人的話,已經淪為老姑娘了。
張若瑄和申婉兒同歲,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所以這個問題也是張居正十分關切的,找了個合適的時機,張佑和張若瑄提了一嘴,結果卻並不理想,張若瑄倒沒反抗辯駁,只是嗯氣不吭,給他來了個沉默以對,搞的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要不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呢,有時候懂的多確實沒好處。
張佑十分無奈,後來一想,反正剛十七歲也算不上太大,兩人同樣的有才同樣的漂亮,身份又高貴,還愁找不到良配?便將這事兒托給張佳琳和蘭琪她倆,
再未主動提過此事。“對了子誠,不留行客還沒回來麽?”
慈寧宮內,朱翊鈞站在李彩鳳身後一邊輕輕的幫她捶打肩膀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說到江南去年的稅收時,突然將話題扯到了不留行客身上。
本來他年歲漸長,已經很少和李彩鳳如此親密,最近幾個月過來請安時,卻忽然經常給她揉揉肩膀什麽的,開頭李彩鳳還十分詫異,慢慢的倒也習慣了下來。
男女授受不親不假,兩人卻是親生母子,誰敢嚼舌*頭?
眾人隻覺母慈子孝,還真不敢有別的齷齪念頭,也萬萬沒有膽量將這種事情四處宣揚。
“還沒回來呢,微臣有時候都懷疑,老小子不會是取了印章自己跑了吧?”張佑笑著說道,他坐在一個棉墩子上,李文進緊挨著他坐在上手,田義則束手站在一旁,嘴角上揚,保持著一個讓人十分舒服的表情。
“真如此的話,你小子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嘛。”朱翊鈞笑道。
田義笑著插口:“老奴覺得未必,張大人素有識人之明,連張允修那樣的紈絝子弟都被鍛煉的獨當一面了……怕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住了, 陛下別著急,興許很快就回京了呢。”
“說到張允修這小子了,前些日子魏允禎秘事匣子裡奏他藐視聖人,放著夫子廟不修繕,卻用銀子造船給當地農民出海捕魚,朕回信痛批了他一通,尊重聖人固然重要,民生便不重要了麽?誰規定的農民就只能種莊稼?打些海產品回來,既能改善夥食,有多余的還能賣錢補貼家用,老百姓日子過的好了,自然感恩朝廷,便真遇到些天災人禍的,也斷不會激起民變。讓朕說,張允修這樣懂得因地製宜的官員越多越好,朕已下旨褒獎於他,子誠,這其中,也有你的功勞。”
“這功勞微臣可不敢領,陛下聖明,自然良臣輩出,這是好兆頭,正是眾正盈朝之勢,君臣同心,何愁盛世不至?”
“別的本事沒漸長,拍馬屁的本事倒是越來越高明了……不說這些,眼瞅著就要春耕了,玉米和番薯的種子準備的怎麽樣了?”朱翊鈞翻了張佑一眼,轉移了話題。
李彩鳳也來了興致,挑眉道:“是啊子誠,年前你可是吹了大話的,為買種子,哀家還頒了懿旨,若是達不到預期的收成,你丟人倒也罷了,哀家這臉上可也沒啥光彩啊。”
“娘娘和陛下多慮了,張大人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既然敢放言玉米和番薯種植的好處,想來是有十足把握的,老奴倒是對此很有信心呢。”田義再次笑著插口。
張佑眼睛微眯,這老東西,說了沒幾句話,句句都是對自己的誇讚,居心叵測,很有捧殺的嫌疑啊!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4小說網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