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佑帶著幾個帳房先生去府衙查帳,算盤珠子劈裡啪啦好一番算計,毫無錯漏之處,又進銀庫查看,白*花*花的紋銀一箱一箱碼放的整整齊齊,隨意打開幾箱,都是十足十的銀子,並未發現任何貓膩。
張佑有點兒失望,不動聲色的勉勵柳傳芳幾句,領著那幾個帳房先生灰溜溜的出了府衙。
每人給了五兩銀子打發走他們,張佑見徐渭皺著眉頭,不禁好奇問道:“怎麽了老徐?可是有什麽不對麽?”
兩人混的熟了,根本就不需要再客氣——徐渭這人也怪,你越敬著他越不給面子,多打擊他些,反而倒挺受用似的,有點受虐狂的感覺。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偏偏怎麽想也想不出來哪裡不對付。”徐渭眉頭擰了個大疙瘩,頗有些痛苦的樣子。
張佑特別了解這種感覺,就好像提筆忘字一樣,明明特別熟悉的一個字,就是想不起來怎寫。
“別著急,慢慢想,你見多識廣,若是覺得哪裡不對付,就肯定是有毛病,”張佑說道,隨口啟發他道:“是柳傳芳的反應不對麽?帳目太完美了?還是管庫的有問題?“
“不是,都不是……我想想啊,我得好好想想,你小子別老催我!”徐渭不耐煩的說道,張佑苦笑:“得,你慢慢想吧,我是得找個地方祭五髒廟去了。”
“你去哪兒啊?”眼見張佑拔腳便走,徐渭不禁問道。
“去曹府,正好商量商量開報社的事兒……莫日根,你去買點兒好酒好菜,曹家日子也不寬裕,不能總是白蹭。”劉向東回南京叫楚沐橙了,莫日根倒是沒跟著。
莫日根答應一聲去了,張佑則和李妍徐渭縱馬向曹府行去。
曹升沒在家,聽陳氏說,是出去找開報社的地方去了,這下張佑覺得不好再留下吃飯了,告辭就要出門,結果正碰見曹升回來,又給迎了回來。
“地方找的怎麽樣了?”張佑問道,接著提高聲音對往廚房走的婆媳二人道:“伯母嫂夫人你們別做太多,我讓莫日根去買酒菜了,隨意弄點兒小涼菜就行。”
“到了我們家,怎麽還能讓大人您破費呢?”曹升不好意思的說道。
張佑一板臉:“這話說的,我買就不行啊?還是說正事兒吧,選好地方了嗎?”
曹升一笑,不再糾結誰買菜的問題,笑道:“還真找到兩處地方,一處是學生教書的那家的一個小院兒,本來是主人一直沒出閣的老姐姐住著,去年時得病死了,就一直閑了下來,地方挺寬敞的。另外一處挨著迎春樓,也是個小院兒,主人家欠了高利貸,急著往出兌,迎春樓摸準了他的心理,價格壓的很低,一直還沒成交,大人若是覺得合適的話,稍微多些銀子估計就能很快拿下了。”
張佑琢磨了一下說道:“兩處都買下來吧,日後免不得要常往杭州這邊跑,總住總兵府也不合適,頭一處拾掇拾掇權當個落腳的地方,報社就選第二處,迎春樓是家妓*院吧?那種地方人流大,過往的還都是達官貴人,算是地利人和之地。”
說著一頓:“大概得多少銀子啊,兩萬兩夠不夠?”
“用不了用不了,兩處地方全算下來有一萬兩估計也就足夠了。”曹升下了一跳,果然是財大氣粗啊,張口就是兩萬兩,自己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多銀子呢。
“這樣吧,先給你一萬五千兩銀票,光買下來不行,該收拾的還得收拾,也得用銀子,再有了,還有印刷的設備什麽的呢,估計一萬五都不夠……算了,還是兩萬兩吧,我這還不定在杭州待多久,
一下給夠了,省的麻煩。”張佑說著就掏銀票,臨出京時他帶了五萬兩銀票,這段時間吃住不是邢府就是總兵府,一直還沒動過呢。厚厚的一疊銀票接在手裡,曹升忍不住問道:“這麽多銀子,大人就不怕學生貪汙啊?”
張佑笑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這人就這毛病……有句話叫:‘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我把它送給你,只求你以後做任何事,之前都先拍拍自己的胸口,問問對不對的起自己的良心。”有心為善雖善不賞,
“學生受教了!”曹升起身深鞠一躬,恭敬的應了下來。
“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這話說的好啊,小子,可是你說的麽?”徐渭關注的卻是張佑隨口冒出來的這句話,有些驚異的問道。
李妍早就已經習慣張佑的神奇, 已然是見怪不怪了,不過徐渭的話仍舊讓她怔了一下,這位可是大讀書人,連他都沒聽過的話,莫非又是子誠說出來的,能讓徐文長如此詫異可不容易。
張佑笑道:“還真不是我,而是我從一個小故事裡看到的,不知諸位感不感興趣啊?”
說話間陳氏也端了菜進來,笑道:“大人可是大才子,講故事的本事肯定也十分高明,不知什麽故事啊?”
“是啊子誠,趕緊說來聽聽。”李妍附和道。
張佑看了看徐渭,徐渭見他望過來,撇嘴扭頭,不屑的道:“想講就講,賣的哪門子關子?”
張佑失笑,緩緩開口:“這故事的名字啊叫‘考城隍’,說的是一個姓宋的書生,有一天忽生怪病,心力交瘁,懨懨若絕。迷迷糊糊間,看見一位役卒牽著白顛馬,送來一紙牒文,道:“宋先生,且隨我赴考場應試。”宋公接下一看,頗覺詫異,道:“考期尚遠,主考大人也未到任,何故驟然間竟要考試?”那人聽了也不言語,隻催促著趕緊動身。宋公無法,隻好帶病隨他而去……”
“莫非還不到考試的日子麽?這人不會是騙子吧?”眾人被張佑提起了興趣,李妍忍不住問道。
“聽我慢慢說嘛……宋公帶兵跟著役卒一路而去,景致竟然十分陌生,從所未見,恍惚之間,已入一座城池,其繁華和京師仿似,詫異間未及瀏覽,已經被帶進了一個衙門,房舍華美異常,與平常所見多有不同……”
“到底去了哪裡啊這是?”李妍再次打斷了張佑,聞言,陳氏也在旁邊附和:“不會是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