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和梁夢龍正在府裡品茗閑扯,管家突然進來,湊到他耳邊小聲突突了兩句,他頓時面色大變,霍然起身,梁夢龍忙問:“怎麽了元敬,出什麽事了嗎?”
“君實中了煤毒,怕是不成了。”
“君實?”梁夢龍皺眉,略一沉思,頓時想了起來:“可是將軍關的那個守備張讓?我記得好像曾經當過你的侍從官對吧?”
“正是此人,這小子能文能武,頗有才乾,想不到居然中了煤毒,早知如此,還不如不準他的假。”戚繼光面有戚戚,邊往外走邊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
“軍門,您這……?”
“怎麽,許你戚元敬體恤下屬,便不許我梁夢龍體查下情麽?碰不上也就罷了,既然撞上了,怎麽也該去瞧瞧才對。”
這下戚繼光無話可說了,一邊吩咐下人備馬,一邊和梁夢龍向外走去。
報信兒的人想不到戚繼光居然要親自前往,也說不清是喜是悲,匆忙頭前帶路。可惜梁夢龍沒穿官服,戚繼光自然也不可能對他一個下人介紹梁夢龍的身份,若是讓他知道不光是薊州總兵要去看望自家老爺,還有個更高一級的薊遼總督也跟著,怕是連馬都得不會騎嘍。
馬行甚速,正好撞上剛出張府,要再去給戚繼光報信的人,聽說張讓居然被一個小神醫給救活了,戚繼光和梁夢龍不禁對視一眼,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進了張府。
門口還圍著不少看熱鬧的呢,適才打聽黃伯強弄了個灰頭土臉,此刻聞言,登時一擁而上,七嘴八舌的向那張府的下人打聽情況,下人也是個嘴長的,免不了加油添醋說上一番,聽的眾人眼神冒光,唏噓不已,倒也不必細述。
北方所謂的深宅大院兒,其實就是將一個個大小不同的院子連起來,其基本戶型還是四合院兒。張佑他們被帶進的西院兒自然也不例外,正房配房,一應俱全。
害怕母親和李氏追問,剛進院兒張佑就推說身體太累,自顧自鑽進了上房,順手還把門也帶上了。
“看來剛才那幾針真把佑兒累的不輕,”李爍擔心的說道,眼見剛才張夫人吩咐過來收拾的那位“李家的”就在旁邊,忙上前萬福道:“這位大嫂,我兒剛才實在累的不輕,不知能不能給他燒些洗澡水來,讓他洗個澡?”
“夫人忒客氣了,奴婢已經吩咐人去燒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好。”李家的十分客氣,說罷又道:“飯菜也在準備著,若有別的需要,夫人一並吩咐就是。”
這樣的待遇已經讓李爍十分滿意了,再三謝過之後,李家的又留那個引路過來的丫鬟聽候吩咐,這才離開。
“佑兒今日可是真長臉了,想不到他的醫術竟然這麽厲害,虧的老身先前還替他捏著一把汗呢。”小丫鬟忙著倒水沏茶,沒了外人在側,李氏終於說道,笑顏如花,臉上的褶子都少了許多。
“別說乾娘了,我也緊張的不行呢,生怕佑兒……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的醫術這麽高明,我這當娘的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這話傳出去,恐怕外人都不相信吧?”
李氏略愣一下,笑道:“興許是和鄭家老太太學的呢,佑兒是個沉悶人,也就是從得了這場病,話才多點兒,以前在我印象中,好像就沒怎麽聽他說過話,你不知道他的本事,也算正常。”
“也許吧!”李爍歎了口氣,眼看幾個下人抬著個洗澡的木桶進門,忙迎了出去。
美美的洗了個熱水澡,
換上張夫人給準備的月白色長袍,張佑隻覺神清氣爽,身上都好像輕了許多。 “剛才張夫人派人來,說有兩位張守備的朋友,想見見你,就在北邊的木屋,你趕緊去,別讓人等的太久。”李爍微笑說道。
兩位朋友?
張佑略挑了挑眉,點點頭,望向旁邊俏麗的小丫鬟,拱手道:“煩請姑娘帶路。”
小丫鬟不過十四五歲,眼見張佑彬彬有禮,玉樹臨風,小臉不禁一紅,忙點點頭,沒敢說話,當先向外走去。
木屋內點著火盆,張守備靜靜的躺在床上,梁夢龍和戚繼光分別坐在床頭靠北牆的兩把太師椅上,張夫人則坐在床尾的方凳上邊,張佳琳站在她的旁邊相陪。
按理來說,這樣的會面是不有些逾矩的,不過,梁夢龍和戚繼光地位尊崇,張讓又曾給戚繼光當過侍從官,是以,即使明明知道女主人款待男賓不妥,卻無論待客之人,還是接受款待之人,都十分隨便,毫無任何拘謹。
張讓呼吸平穩,好像睡著了一般,若非剛才親耳聽張夫人述說他確曾停止心跳,沒了呼吸,梁夢龍和戚繼光甚至根本就不敢相信他真的曾去鬼門關轉了一遭。
也正因此,兩個人愈發的對張夫人嘴裡的小神醫好奇起來。
張佑遲遲不來,梁戚二人尚能沉的住氣,張佳琳卻忍不住了,告罪一聲,迎了出來,遠遠瞧見張佑在自己的貼身丫鬟帶領下一瘸一拐的走來,總算松了口氣。隻是她很快又緊張起來,無它,實在是張佑沐浴之後,脫掉打了補丁的夾袍,換上簇新的月白色長袍之後,儒雅的氣質愈發濃鬱,玉樹臨風,簡直帥到了極點。
張佑也在打量張佳琳,小姑娘此刻已經重新梳妝打扮過,除了眼睛仍舊有些紅腫外,粉夾襖,綠羅裙,明眸皓齒,妥妥的一個鄰家俏妹妹模樣,令人頗生好感。就隻是年齡太小了點,跟那小丫鬟差不多大小,胸都沒怎麽發育呢,張佑的心理年齡都快奔四了,自然對這樣的小姑娘生不出任何欲*望。
“小姐是在等我嗎?”走的近了,張佑笑著問道。
張佳琳心如鹿撞,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埋怨旁邊的小丫鬟:“春杏你也是,小先生腿腳不便,你怎不說攙著他?”
“我……”春杏臉更紅了,狠狠白了自家小姐一眼。
二人打小一塊兒長大,名為主仆,實際上便如姐妹一般,不然她可不敢如此放肆――事實上所有富家小姐旁邊都有個感情特別好的丫鬟,嫁人之後,是要一起帶到夫家的。
“聽說你父親的兩位朋友想見我,我能進去嗎?”
張佳琳聞言,登時回神,忙點頭回身開門,禮讓張佑先進。張佑也不客氣,架拐走進了木屋,見此情形,張佳琳不僅惋歎,好好的一個少年,怎麽竟是個瘸子呢?至於張佑和他母親的傳言,壓根兒她就沒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