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兒家住夏各莊鎮(注),距離龍家務不到三裡地,所以等他一瘸一拐的跑回來,尚不足以流血過多斃命。敲開鎮上郎中的家敷了傷藥,回家之後,他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起了個大早,想去平谷報官。
不過走到半路他又猶豫了,別看他怎怎呼呼折騰的凶,其實骨子裡就是個色厲內荏之徒。昨晚之事他本就理虧,張佑拚命的樣子也著實嚇破了他的膽,想著此去報官,最多不過打那小子些板子,等他好了,怕是又要來找自己拚命,登時便覺不寒而栗,轉身就想回去。
隻是沒走兩步,他又站住了,不能白挨兩刀吧?傳將出去,老子還怎麽在平谷地塊兒混?
皺眉沉思片晌,他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把兄弟鄭勇素有“鄭八竅”的綽號,足智多謀,何不去找他討個主意?何況他主子黃氏風韻猶存,也是個尤物,正好就便瞅上兩眼。想到此處,他登時來了精神,再次返身,向平谷方向走去。
黃氏娘家世代行醫,祖父和楊穎一樣,也曾在太醫院做禦醫,父親未曾入宮,不過醫術盡得真傳,方圓百裡,頗有名氣,還給已故薊遼總督譚綸治過病,得到過他的讚譽。因為這對父子的小心經營,黃家在平谷縣頗有名望。鄭承宗遭到彈劾,論罪是要流放的,都是嶽丈多方周旋,這才僅僅“削籍為民”,可惜鄭承宗心眼兒太小,居然暴病而亡,不然有老泰山的關系,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鄭承宗原籍京南大興,到父親這代才搬到龍家務,後來他成為平谷縣的知縣之後,又在老泰山送的地方上蓋了一處豪宅,四進院落,內附花園。
因為把兄弟鄭勇的原因,李三兒來過鄭府幾次,門房識得是他,一邊著人進去通稟,一邊殷切的將其讓進了大門。
鄭勇本是鄭府西席(家庭教師),最得黃氏信任,鄭承宗死後,直接就成了管家,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忽聽李三兒來訪,倒也並不擺架子,忙著就迎了出來。
“兄弟,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招呼之後,一邊引著李三兒入內,鄭勇一邊好奇問道,雖將李三兒受傷之事瞧在眼裡,卻並未主動提起。
李三兒苦著臉說道:“別提了哥哥,兄弟這回丟人丟大發了,險些賠了小命兒,你打小就比我腦子好使,可得給我想個法子,好好出了這口惡氣。”
說話間二人已經進了鄭勇獨居的小院兒,日頭已經升起老高,鄭勇乾脆也不讓李三兒進屋了,直接扯他坐到屋門前桂花樹下的石凳上,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哪個混蛋不開眼,敢惹兄弟你?”
李三兒也不遮掩,將昨晚之事盡數告訴了鄭勇,末了道:“兄弟原尋思著那娘兒們既然跟哥哥你睡過,想來是個好上手的,沒想到栽了這麽大個跟頭,差點讓他那瘸兒子砍死。報官吧,這事兒理虧,不報官吧,這口惡氣我咽不下去啊。”
“哎呀兄弟,招惹誰不好,怎麽就去招惹她了,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啊?”鄭勇抱怨道。
李三兒斜了鄭勇一眼,說道:“我知道,我長的沒哥哥俊,不過……”
“什麽啊?”鄭勇知道李三兒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打斷他道:“跟長相無關,實話跟你說吧,所謂勾*引之事,根本就不是真的,不過是為了奪回祖宅,我和我家主母定下的一個計策罷了。那娘兒們性子烈著呢,除了過過眼癮,我可一點便宜都沒討到。”
“啊?”李三兒目瞪口呆,埋怨道:“你怎麽不早說啊?”又道:“合著我這兩刀白挨了唄?”
“你也沒問過我啊?再說了,
就我家主母那性子,哥哥我就是真對那李氏有意思,也不敢啊!”鄭勇壓低聲音說道,面上略有得意之色。男人都一個德性,一旦和某個女人發生了關系,那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總得找個知近的人說說,所以男人誇口,女人出醜,說的便是這個意思了。 鄭勇膚白面闊,長的那是一表人才,李三兒原也懷疑他和黃氏有染,隻是未曾確認,現在聽他如此說,仍舊吃了一驚,羨慕道:“想不到你真的把太尊夫人睡啦?怎麽樣?那對大,奶,兒,一定別有一番滋味吧?”
鄭勇矜持一笑,說道:“哪裡哪裡,除了比普通人略大一些,其余的還不都是一樣……不說這些,還是說你吧。張佑那孩子,我算看著長大的,性子自小就弱,連個雞都不敢殺,這回怎麽突然就轉了性了?”
“可說就是呢,我也納悶啊。”李三兒忿忿說道,又到:“我記得你不是說過,前段時間把他們娘兒倆趕出老宅,那小子連個屁都不敢放麽?我還聽說,自從你和那李氏當堂對峙,李氏輸了之後,張佑那小子跟她大鬧了一場,折騰的還挺厲害,最後還被氣倒了……”
“這事兒我也聽說了, 還聽說那小子都快不行了,怎麽突然就好了,還把你砍成這樣?”
“唉,”李三兒歎了口氣:“誰他娘的知道怎回事啊。”
兩人突然沉默了下來,鄭勇皺眉沉思,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良久,突然一挑眼眉,猛拍大*腿說道:“聽你這麽一說,那個死瘸子還真成禍害了,這事兒,必須得報官不可……”
“可我理虧啊,到時候縣太爺問起來,我怎麽說?總不能說我去勾*引李氏吧?還闖到人家家裡去了,這不是壽星公吃砒霜,找死嘛!”
鄭勇微微一笑,眼睛內精光爆閃,說道:“當然不能這麽說……我且問你,現在李氏名聲如何?”
李三兒有些懵懂,試探的說道:“有你和她那件事兒,名聲當然早就臭大街了,不過,你不是說根本就沒佔到她便宜嘛?”
鄭勇一笑一聲說道:“沒佔到便宜不要緊,重要的是,現在大家相信誰。”
“相信誰?什麽意思?”李三兒不解的問道。
鄭勇不答反問:“我問你,張佑多大了?”
“不到二十歲吧?”
“母子現居何處?”
“龍家務,李木匠家。”
“確切的說,是李木匠家的西配房,據我了解,那西配房可就隻有一條炕,娘兒倆睡在一條炕上呢。一個是血氣方剛的後生,一個是勾*引過我的材兒,要是你說偷聽到了兩人那啥,然後進去製止,張佑惱羞成怒,砍傷了你,縣尊大人相信誰?”
李三兒目瞪口呆,良久,眉開眼笑,伸出大拇指:“高,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