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首輔大人!”
見禮過後,張四維沒搭理張佑,而是對張居正笑道:“大人氣色好多了,”
接著不等張居正說話,又道:“您也是,回京也不通知咱們一聲……”
終於說到正題了,張佑暗暗撇嘴,直接問張居正為何回京不就得了,犯得著兜這麽大一個圈子?
“臨時決定的,要不是戚元敬去找老夫,老夫難得休息,可不會回京。”
張佑和戚繼光連夜入京,卻因為身份,叫開了城門,家都沒回,直接去找張佑,見到後才知道,原來他已經知道了遼陽大捷的消息。
“這麽說,遼陽大捷的事情是真的?”申時行忍不住插話問道,邊說,還不忘瞟了張佑一眼。
張居正捋了捋胸口的長髯,爽朗的笑了幾聲,掃一眼張佑,說道:“汝默,你覺得這麽大的事情,這小子敢隨便撒謊麽?”
假傳聖旨的事兒都乾過,還有這小子不敢乾的事兒嗎?
張四維撇了撇嘴,申時行和余有丁也有些不以為然。
不過,三人卻也確認了,遼陽大捷,確有其事,張佑不知輕重,或許敢拿這種事開玩笑,張居正身為堂堂的首輔,卻萬萬不可能隨便瞎說。
張四維臉色微變,沒料錯的話,又被死瘸子逃過一劫,怎麽李成梁也沒事先通知一聲?他愈發奇怪了。
五鳳樓上的鍾聲再次悠然響起,這說明大漢將軍們已經列好了儀仗,在催促文武百官們入內覲見。
於是幾位內閣輔臣們不再廢話,整裝肅容,不疾不徐地向午門方向走去。張佑默默的跟在他們後邊。
午門乍看有三個大門,兩側卻各隱藏著一個掖門,一個面相西,一個面相東。這兩個門洞分別向東西伸進地台之中,再向北拐,從城台北面出去。
因此從五門的背面看就有五個門洞了,所以有“明三暗五”之說,當中的正門平時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時,皇后可以進一次,殿試考中狀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從此門走出一次。
朝會時,文官由左掖門進出,五官自右掖門進出。
過五龍橋,便是奉天門,門內為奉天殿,嘉靖四十一年改為“皇極門”,也就是後來故宮的太和門,是自永樂皇帝朱棣遷都北京後,明代皇帝接見大臣議事的地方,即“禦門聽政”之所。
文武百官進入午門之後,先於金水橋南邊依品級站立,等候鳴鞭,依次過橋,詣奉天門丹墀,文為左班(東),武為右班(西),在禦道兩側相向立侯,稱為“起居”。
奉天門上廊內正中設禦座,謂之“金台”,丹墀左右鍾鼓司設樂,殿陛門楯,間列“大漢將軍”,皆著明鐵甲胄,禦道左右及文武官班後,各有錦衣校尉相向握刀布列。
樂起,朱翊鈞身穿黑色團龍袍乘輦而來,錦衣衛力士張五傘蓋,四團扇,護衛朱翊鈞下輦升座。內使二人,各執傘扇,立於左右。
皇帝安座之後,有太監持鞭再甩九次,“啪啪”脆響,如鳴爆竹。鴻臚寺官員唱班,文武百官下跪參拜,山呼“萬歲!”
“眾愛卿免禮,平身吧!”朱翊鈞容光煥發,雙手虛抬了一下。平日裡他一直以朝會為苦,今天卻感覺十分的興奮。
他掃了一眼張居正,笑道:“先生何時回京的?瞧你氣色不錯,這次回來就不要再走了吧,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朕可是想念你的緊呢。”
“陛下皇恩浩蕩,微臣感激不盡。”張居正先客套了一句,接著又道:“至於重回內閣,不瞞陛下說,老臣這身子是愈發不中用……有張申幾位輔臣輔助您,
這段時間以來,政事有條不紊,您做的很好,比老臣在時還好,還求陛下開恩,再容老臣多歇一段時間吧。”在朱翊君的心目中,張居正除了臣子的身份之外,亦師亦父,這麽多年,他還從未從張居正這裡,得到過如此肯定的褒獎,聞言不禁愈加欣喜。
他強自抑製著,謙虛地說道:“朕有今日,都是先生您的功勞,本來,朕也和母后她們商量著,要賜予你太傅之職,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明朝廢除了太尉、司徒、司空、中書省和樞密院,專以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正一品,少師,少傅,少保為三孤,從一品。
明宣宗宣德三年,讓“太師、英國公張輔,少師、吏部尚書蹇義,少傅、兵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楊士奇,少保兼太子少傅、戶部尚書夏原吉,各輟所領,侍左右,谘訪政事”。
也就是說,讓蹇義、楊士奇、夏原吉把他們原來所任的吏部、兵部、戶部尚書職務掛起來,專門做三孤,侍奉在皇帝左右,有什麽問題,隨時能問。
這到底是“其職至重”還是變相奪他們的實權,在此不論,反正,這件事使得“公孤之官,幾於專授”,而非榮譽職務了。
未過多久,夏原吉在1430年逝世,蹇義在1435年駕鶴, 楊士奇還領閣務。
自此以後,公、孤但虛銜,為勳戚文武大臣加官、贈官。而文臣無生加三公者,惟贈乃得之。
百年後的明世宗朱厚熜嘉靖三年(1524),“加楊廷和太傅,辭不受”。
怎麽回事呢?
原來,楊廷和迎立嘉靖帝有功,論功行賞,封他伯爵,“歲祿千石,廷和固辭。改廕錦衣衛指揮使,複辭。帝以賞太輕,加廕四品京職世襲,複辭。會滿四考,超拜太傅,複四辭而止”。
這楊廷和還真不是嫌官小,而是真的謙虛!畢竟,差不多一百年沒有過這種事了,“文臣無生加三公”,已經形成傳統,把傳統打破,需要勇氣!
現在,朱翊鈞竟然要封張居正為太傅,話音未落,金台下文武百官全都瞪大了眼睛。
張佑官居五品,位置不前不後,也被朱翊鈞突然冒出來的話嚇了一跳。
真正的歷史上,張居正萬歷九年(1581)加太傅,十年加太師,然後十日後病逝,死後被朱翊鈞清算,落的家破人亡,險些被鞭屍的淒慘結局。這其中,未必就沒有他坦然接受太傅太師這兩個極品官職的原因。
張佑不知道歷史上張居正被封太傅時有沒有推辭,歷史上沒說,不過,他生封太傅太師卻見於史冊,顯然即使推辭,也不過是做了做樣子。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遼陽大捷,此刻的朱翊鈞或許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答謝張居正,可眾文武視線裡嫉妒的光芒卻令張佑心生寒意。
怎麽才能提醒張居正一下呢?他雙手握拳,急出了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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