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時候,當一個人的成就很大時,會習慣性的在他的姓後加上家鄉的地名稱呼,比如張佑,已經有人開始稱呼他為張平谷,再比如張居正,世稱張江陵。
松江府華庭縣在當今這個時代十分的有名氣,這全都有賴於一個人,他是忍辱負重多年,最終鬥倒(熬倒)一代權奸嚴嵩的大明首輔,還是柄國多年,堂堂今上稱先生而不名的張江陵的坐師,沒錯,他就是徐階。
徐階,字子升,號少湖,一號存齋。漢族,明松江府華亭縣人。明代著名的內閣首輔,嘉靖朝後期至隆慶朝初年任內閣首輔。嘉靖二年以探花及第,授翰林院編修。
他的功績罄竹難書,若一一道來,總有灌水之嫌,不過,雖時人評價其為明相,但自從他告老還鄉之後,風評其實並不是特別好。
這主要還是因為一件事情。
徐階退休回家後,自己的子弟橫行鄉裡,大量購置田產,佔地多達二十四萬畝,加上他的子弟、家奴為非作歹,致使告他的狀紙堆積如山。
應天巡撫海瑞、兵憲蔡國熙秉公辦案,懲治了他的家人。徐階用三萬兩黃金賄賂給事戴鳳翔,又通過張居正命令給事陳三謨罷免了海瑞和蔡國熙。所以當時人稱他:“家居之罷相,能逐朝廷之風憲”,有人因此把他稱為“權奸”。
但是,這件事情也證明了他的能力,即使下野,仍舊有著左右朝局的能力,於是江南官場與眾世家以其馬首是瞻也就並不奇怪了。
徐府,外松內緊,不下五百死士在暗中保護著徐家眾人的安全。
“三少爺!”
“見過三少爺!”
隨著一路上所遇之人恭謹的招呼,徐珍行色匆匆的進了垂花門。
他不是徐階的兒子,而是徐階的侄子,大排行行三,是徐階最器重的後輩。
亭台樓榭,曲徑通幽,一路暢通無阻,他直接來到了徐階居住的存齋閣,此處以徐階之號命名,位於徐府後花園內的人工湖正中小島上,四面環水,翠竹掩映,鳥聲歡唱,實在是修身養性的福地。
徐階年屆八旬,早已沒了別的需要,所以這裡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位啞仆伺候,再沒多余的人。
秋高氣爽,碧空如洗,徐階半靠在藤椅上,腳旁支著釣竿,手拿一本線裝書看的津津有味。
啞仆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目視波光粼粼的湖水,倒背著手,個子雖然不高,卻給人一種淵渟嶽峙的感覺。
徐珍放慢步子,不等接近,啞仆已經回過了頭,衝他笑了笑。他並不奇怪對方這麽遠就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要是你曾親眼見到對方在一眾死士的圍攻之下仍舊雲淡風輕舉重若輕的將他們一一擊倒的情形,你也不會奇怪。
走近,徐珍先向啞仆微笑示意,這才輕咳一聲說道:“伯父看什麽書呢?這般入迷?”
“《道德經》,”徐階聽到動靜,一邊隨口說著,一邊順手將書放在了旁邊的凳子上,淡笑著望向徐珍:“你不是去金陵了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道之一說,虛無縹緲,伯父不是向來不屑一顧麽,怎麽看起道德經來了?”徐珍不答反問,隨手拿起凳子上的書,一屁股坐了上去。
這動作其實有些輕佻,徐階卻絲毫也不在意,微微笑道:“昔日替世宗爺寫青詞,沒少接觸這些東西,什麽道德經南華經的,看的頭大,恨不得一輩子都別再沾染,想不到如今上了歲數,反倒覺出好來了……”
“哦?”徐珍有些奇怪:“伯父不會也開始崇道奉仙了吧?您不是常說,咱大明敗就敗在世宗爺崇道上了麽?”
“那是以前,
如今眼瞅著時日無多,突然就覺得其實世宗爺未必就不幸福……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還是說正事兒吧,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總不會是特意來找我聊天的吧?”徐珍正色起來,說道:“確實是有點兒事,張江陵給我寫了一封信,裡邊還夾著一封,特意指明是給伯父您寫的。”
“火燒造船廠確實有點過了,不怪太嶽生氣……信呢?”
“在這兒呢!”說著話,徐珍自懷內掏出信遞給徐階,嘴裡不停:“不知他給您寫了些什麽,反正跟我挺不客氣,說什麽張允修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定不罷休雲雲……”
說著冷笑了一聲:“他還以為他是當朝首輔呢,別說張允修,敢打咱們的主意,就算那個死瘸子親至,我也讓他有來無回。”
徐階已經看完了信,隨手揉成一團丟在了水裡,說道:“還是得注意點,畢竟我與太嶽師徒一場,鬧的太大,沒的讓人笑話……張允修如何了?張佑沒來吧?”
“張佑沒來, 派了一個姓鄭的毛頭小子,聽柳隨風說,醫術已得死瘸子真傳,針灸之術神乎其技,雖沒當場治好張允修,不過想來也是早晚的事兒了。”
“能治好張允修還是好的,當年在京時,沒少逗那小家夥,挺可愛的一個小孩兒。”
“紈絝子弟吧,打從來了南京,秦淮河畔的姑娘快被那小子睡遍了,仗著邢尚智那個老閹貨作靠山,囂張跋扈的很,好多人都看他不順眼呢,真治好了他,秦淮河的姐兒們倒是開心了。”
徐珍不屑的說道,並未追問信的內容,能夠得到徐階的賞識,這點分寸他還是懂的。
“此事倒也有所耳聞,聽說他和王先進爭怡紅院的頭牌淺淺,打的不可開交……”
“可說呢,想陽明公何等英雄豪傑,後代卻是一代不如一代,王承勳還將就著有點本事,這幾個兒子可就更不成了,和他們的娘一樣,眼高手低的酒囊飯袋,遲早王家得敗在他們娘兒們頭上。”
徐珍惡毒的評價道,接著扯回了話題:“不提那幾個敗興玩意兒了,張允修好不好的其實也無關緊要,伯父,您說那死瘸子究竟會不會親自過來?”
徐階沒馬上回答,因為一直沒動靜的魚漂連抖幾下,突然沉了下去,他一把抄起釣竿,釣上一條足有二斤重的鯉魚,這才開心笑道:“來不來的誰知道,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就看他對那海外貿易多重視了!”
“我知道了,”徐珍一聲冷笑:“反正我已布好天羅地網,他要敢來,準保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一度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