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登瀛手裡拎著幾包點心和一兜子大棗兒在紅杏的引領下進門,離床老遠兒就撲騰跪了下去:“卑職徐登瀛參見張大人,聽說大人昨夜受了傷,不知怎麽樣了?”
“起來吧老徐,不過皮外傷吧,還讓你惦記著……四娘,快吧徐大人手裡的東西接過來……坐吧老徐,兄弟初授大任,日後還得老徐多多支持呢。”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不過大人可把卑職瞞的好苦啊,早知道‘鄭總旗’就是大人您,卑職……”
“行啦行啦,別一口一個卑職了,私底下咱們還是兄弟論交的好,省的拘束,”張佑打斷徐登瀛,說著一頓,挑眉道:“看來我所料不錯,你們果然和四海幫有關系,不然也不會這麽快戳穿我身份的秘密了。”
徐登瀛瞳孔微微一縮,乾笑一聲說道:“大人說的哪裡話,四海幫是徐珍養的一條狗,卑職可跟他們不熟悉,之所以知道大人身份,還是王家二少回來說的。”
張佑呵呵一笑:“原來是他回來啦,看來他們想要殺人滅口的事情你清楚咯?”
“這個……”徐登瀛沒想到張佑如此直接,略一遲疑,點了點頭:“都在金陵城混飯吃,人家可是南京守備,卑職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就算知道這件事情,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
張佑聽馬湘蘭冷哼了一聲,情知她是被這話氣到了,眼睛微眯,擺手示意她們幾個都退下,這才對徐登瀛說道:“我這人最討厭兜圈子,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徐大人夤夜來訪恐怕不僅僅是來探望我吧?”
徐登瀛聞言豎了豎大拇指,也不多話,直接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銀票遞給張佑,這才道:“既然大人如此痛快,那卑職也就不跟大人兜圈子了,沙夫人當街行凶之事,確實太過惡劣,索性並未造成人員傷亡,實乃不幸中的萬幸,新建伯深覺愧疚,特遣卑職給大人奉上紋銀十萬兩,以為賠罪之意,還求大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高抬貴手,揭過此事……沙夫人雖然可惡,畢竟是他的老丈母娘,大人稍作通融,賣他新建伯一個人情,還愁日後他不支持您開展工作?”
“那楚沐橙呢?身中一十三刀,若非本官趕到及時,恐怕已經去跟閻王爺報道了。還有那思涵小丫頭,剛剛十三歲的小丫頭,若非碰巧碰上本官,今時怕也不知丟在哪個亂墳崗了吧?”張佑突然換了自稱,語氣也冷了起來。
徐登瀛十分敏*感,馬上就注意到了這種變化,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她們畢竟無足輕重嘛,大人若是覺得對她們不公平,多不過再讓新建伯賠她們些銀子也就是了。”
是啊,對於上位者來說,楚沐橙是青*樓的窯姐兒,思涵是使喚丫頭,可不就是無足輕重麽,在他們心目中,恐怕還不如家裡養的*寵*物值錢。
可憑什麽?憑什麽他們的命是命,楚沐橙和思涵的命就不算命呢?
張佑的怒火不可遏製的燃燒了起來,不過,他卻並未馬上發作,而是笑著將那些銀票放在了枕頭旁邊,說道:“倒也有些道理,這樣吧,讓王承勳每人補償一萬兩銀子,然後重新給馬湘蘭開一份青*樓營業的執照,這事兒就這麽算了,不然嘛……”
“大人放心,這事兒卑職就能做主,明日一早就把營業執照和兩萬兩銀子送過來,您看如何?”
“行,還算痛快,就這樣吧,至於營業執照,知會應天府一聲,我讓馬湘蘭自己去辦就成,先說好了,最好別給我整什麽‘人事’之類的東西,若有人敢留難於她,別怪我翻臉無情。”
“那是那是,卑職找人親自陪著湘蘭姑娘去辦,準保沒人敢留難。”
“這還差不多,還有別的事兒麽?沒有就這樣吧,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了。”張佑下了逐客令,徐登瀛辦成了事兒,也不再多留,起身告退。
“等一下!”張佑突然交道,徐登瀛急忙駐足。
“昨晚本官險些喪命,你是南京錦衣衛千戶所的掌事,這事就交代給你辦理了。”
徐登瀛略一遲疑,點頭答應:“大人放心,給卑職幾天時間,一定追出幕後指使。”說罷見張佑並無別的吩咐,躬身告退。
望著他的背影,張佑冷笑一聲,皺眉陷入了沉思。
張佑的肩膀被活生生挖下去一大塊肉,饒是他國手無雙,仍舊歇了足足七八天才結疤好轉。
這些日子邢府熱鬧的很,每天都有人來看望張佑,王承勳親自領著王先進和王先達哥倆兒來就不說了,魏國公世子徐維志,南京六部眾要員,金陵有名望的士紳,甚至徐珍也代表徐閣老過府探望。這些人哪個都不是易於之輩,出門都是前呼後擁,所以府門外整日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張佑更是收禮收到手軟,粗略算計一下,價值不下百萬兩紋銀。
“不怪人們都願意來這邊兒當官兒了,真是富的流油啊。”張佑擺弄著一座三尺多高的珊瑚對邢尚智說道。
旁邊還坐著一人,正是不久前剛剛赴任杭州總兵的戚繼光,他的氣色很好,紅光滿面的,一點兒都不像住過北司詔獄的人。
“這才哪兒到哪兒,只要你肯跟他們同流合汙,就你這位份,一年撈個幾百萬兩銀子玩兒也是的,不過那樣一來,你這位子估計也就坐到頭了,萬歲爺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張佑歎息一聲道:“是啊老邢, 我又何嘗不知道這些人都心懷著鬼胎呢……抽空找人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全都送進京吧,嗯,金銀就不用了,咱們很快就要重開造船廠,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邢尚智點頭應了下來,暗暗佩服,心說能怪子誠得*寵*麽,我若是皇帝,也喜歡這樣的臣子嘛。
“新造船廠我準備開在杭州,戚帥,回頭您找個合適的地方,要足夠大,足夠隱秘,還得有水,這一回我要玩大一點兒,不光要重造寶船,還要訓練出一支強大的水師出來。”
戚繼光悚然動容:“這,陛下……”
“陛下點頭同意了的,臨離京之前我倆談了很久,沒有他的首肯,這麽大的事情我可不敢擅做主張。”
“嚇死我了……放心吧,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吧,準保辦的妥妥帖帖的。”
張佑點點頭:“你辦事兒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麽?”說著話,忽見門房匆匆進院兒,手中拿著一張大紅請帖,不禁好奇起來,笑謂二人:“你倆猜猜誰送來的請帖,猜對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