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醒來時天色已明,入目便是一頂熟悉的床幔,略怔一下,便聽耳邊傳來李妍驚喜的聲音:“太好了子誠,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接著便是紅杏的聲音:“我的張大人,下次咱能不能不這麽拚命了,快把人們嚇死了。”
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已經回了邢府。
“行啦行啦,人沒事就行,別囉嗦了,趕緊去給子誠弄點水來。”邢尚智也在旁邊守著,衝紅杏說道。
張佑確實有些口渴,掙扎著坐起身來,隻覺肩膀處撕裂似的疼,呲牙咧嘴說道:“有勞嫂子了。”見不留行客也在旁邊,忍不住抱怨:“好你個老徐,這是挖了老子多大一塊肉啊,公報私仇是吧?”
“少得了便宜賣乖行不行?不挖你早見閻王爺去了。”不留行客說道,見張佑還有心思開玩笑,眾人總算放了心。
“也幸好你以前給老徐配製過解毒散和止血藥,不然光流血也得要了你的小命兒……”
張佑打斷李妍笑道:“這就叫一飲一啄自有前定……對了,夜幫主他們呢,還有,昨晚到底是誰啊,抓到活口了嗎?”
“殺了七人,抓了兩條舌*頭,剩下的都跑了,口供已經問出來了,是四海幫的人,夜向南集合人手去查探了。”不留行客面無表情的說道,沒帶面紗,顯得特別猙獰。
“四海幫怎麽攙和進來了?”張佑皺眉道。
“那兩個舌*頭嘴挺硬,除了承認是四海幫的人,其余的一概不說。”邢尚智沉著臉說道,頓了一下又道:“公然襲擊北鎮撫司鎮撫使,此事惡劣至極,咱家已經知會新建伯王承勳以及刑部並應天府和錦衣衛千戶所,要求他們徹查此事。”
張佑強笑一聲說道:“知會也沒用,此事定然和沙家有關,查不出什麽結果來的,還是等等戚繼光吧,估計三五天內就到了,到時候咱們就有自己的人可用了。”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不過也並非無可作為,陛下可是剛剛任命我總理南方錦衣衛事宜,剛到金陵就差點送了小命兒,徐登瀛怎麽也得負點責任吧?”
邢尚智忍不住嘿嘿一笑,說道:“你是想給他施加點壓力?”
張佑點頭:“沒錯,不能太便宜了他,這次他若仍舊選錯隊,老子可就不會再任他逍遙了。”
金陵徐府,水榭內四周點著銅爐,坐了一大圈人,主位上自是徐珍,左手邊坐著新建伯王承勳,右手邊則是徐登瀛,再往下,四海幫幫主龍四海,徐珍的兒子徐少強,以及剛剛捅了大簍子的龍頂天和王先進也赫然在場,另外還有一位,乃是應天府的知府孫丕揚。
此人從前得罪了張居正和馮保,張居正致仕之後才剛剛起複,頗得徐階支持,任職應天知府之後,倒也順風順水,很快就站穩了腳跟,成了金陵城舉足輕重的人物。
“大家說說吧,此事如何解決?”徐珍是徐階的代言人,待眾人全部坐定之後,最先說道。
“逆子,還不跪下!”王承勳含著臉對王先進喝道。
“我也是怕……”
“還敢狡辯?”王承勳起身就是一腳,頓時將王先進踹倒在地,余怒未消,抬腳還要再踹,被徐珍攔了下來:“王兄息怒,令少和頂天昨晚之舉雖然莽撞了點,也是想為咱們分憂嘛,誰能想的到他不光帶著兩位高手,花子幫的夜向南居然也在場呢,當務之急還是想想怎麽應變吧,戚繼光可是被任命為杭州總兵了,估計也快到了……”
“還能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王承勳氣呼呼的坐會到石凳上,這氣有一半是衝王先進而發,
剩下一半則是對龍頂天,別看他和徐階在一條船上,其實最反感江湖幫派攙和朝廷事務,不過是關著徐階面子,一直不提吧,這次卻也算抓住了機會:“龍幫主的人最近看來得躲一躲了,不是有兩個兄弟被抓了活口麽,保不齊就會招出來,別往槍口上撞。至於犬子,閉門思過吧,就算被招出來本官也不會承認的……”“那是自然,”徐珍接過了話頭,望向龍四海:“人別琢磨著搭救了,邢府不是有你的人嘛,想辦法滅口吧,死了乾淨。”
龍四海點頭應是,並未多言,龍頂天倒是想說什麽,被他狠狠一眼瞪了回去。他比龍頂天有自知之明,知道別看自己的四海幫如今風頭無兩,說到底仍舊上不得台面,在場之人隨便一個說句話,自己上千幫眾就得亡命天涯。
“很好,聽到適才新建伯的話了吧,最近消停一段時間,不許再出來惹事了。”徐珍滿意的說道。
龍四海再次點頭答應, 於是徐珍將視線挪到徐登瀛和孫丕揚身上:“剩下的事情可就得兩位大人多多周旋了。”
徐登瀛額首道:“放心吧,這南京地面兒可是咱們的地盤兒,別看萬歲爺讓他總理南方錦衣衛事宜,想讓他知道什麽,還是得是咱們說了算。”
孫丕揚則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張佑重傷初醒,身子乏的很,和眾人聊了幾句之後便覺困意襲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睜眼發現一女斜坐床頭,只能看到背影,還以為是李妍,不禁探手摸了上去,嘴裡不停:“什麽時辰了姑姑……”
女子一聲驚呼,頓時將他後邊的話嚇了回去,急忙抽手:“那個……四娘,怎麽是你?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為……我和姑姑的秘密,還請四娘一定保密,我真的以為……”
馬湘蘭心頭震驚無以複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張佑居然和李妍有事,回想對方適才所摸的地方,實在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麽感覺。
“沒,沒關系,大人放心,奴家不算多嘴的人……大人餓了吧?沐橙已經醒過來了,船上不安全,也住在府上,本來是要親自看大人的,不過大病初愈,奴家把她擋了。”
張佑其實並不在乎別人知道自己和李妍的秘密,不過是為李妍著想吧,聞言道:“醒了就好,也不枉費我給她輸血了……其余姑娘沒有傷亡吧?”
“沒有,出了這麽大事兒,奴家給了她們銀子,讓她們另謀生路去了……”
“可惜了,還能再找回來麽?”張佑忍不住開口,馬湘蘭一怔:“找回來?為什麽?”(一度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