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是張居正私生子的這件事情全京城的人基本上全知道,不過,知道他的母親李紈曾經是穆宗宮女的人就寥寥無幾了。
其間隱情太過複雜,事涉絕密,陳壽兒剛才不過是一時沒忍住,此刻已然不想再多談這個話題。
“不說這些了,你是宮中的老人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裡要有個數。”
“老奴知道的,娘娘放心吧。”張宏笑著說道,心裡卻有些遺憾,陳壽兒都這麽說了,就算他有心想探聽一番,也不好開口了。
“嗯,你這人素來穩重,哀家不過是白叮囑你一句吧……馮寶此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這些年他跋扈的很,皇帝對他早有不滿,現在,他竟然連永寧的主意都敢打,李妹妹肯定不會再維護於他……”
“馮公公的人其實還是頗有骨力的,把持司禮監多年,可謂是根深蒂固,若是貿貿然的……老奴有點擔心啊!”
張宏其實挺高興,如果連陳壽兒都認為馮寶這次難以渡過難關,那麽馮保估計也就到頭了。
不過他心思深沉,這樣的心情自然不肯表現出來。
“你高看他了,別忘了他的權利是誰給的,只需要皇帝一句話,除非他敢造反,否則只能乖乖俯首……你覺得,他敢造反嗎?”
大明還真沒太監造反的先例,靖難的時候不算,那是朱棣造他侄兒的反,太監們不過是在叔侄倆之間做出選擇吧。
張宏笑了:“娘娘說笑了,借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造反。”
“那不就得了,所以,你不用著急,現在司禮監裡,就你資格老,只要馮保一倒,掌印的位置肯定得落到你的頭上。”陳壽兒說道,她只是不想過問太多的事情罷,並不代表她傻,所以對於張宏的來意,她其實心知肚明。
張宏有些尷尬的說道:“娘娘取笑老奴了,老奴也不是著急,就是有點兒……”
“不要有怨謾之心。”陳壽兒打斷張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該是你的,終歸會落在你的頭上,不是你的,爭也沒用。”
“多謝娘娘教誨,老奴醒得了。”張宏悚然而驚,深深的低下了腦袋。
“為什麽不會是李文進公公接任司禮監掌印呢?”張宏走後,司音有些不解的問道。
陳壽兒說道:“虧你還在宮中呆了這麽久,司禮監掌印之位,歷來由本監升轉,誠意伯雖然是皇帝的親舅舅,卻一直在禦馬監當差,如果皇帝還沒親政的話,倒還有點可能,現在嘛,就算皇帝想提他做司禮監掌印,那些外臣們怕是也不答應。”
“為什麽?孟衝不也當過司禮監掌印麽?”司音說的是馮保之前的司禮監掌印。當時高拱為內閣首輔,而馮保是東廠提督,按照道理來說,應該由他當掌印,高拱卻仗著穆宗寵信,推薦掌管尚膳監的孟衝當了司禮監掌印,惹得馮保怨恨,這才和張居正聯手將他趕回了老家。
“那是特例,太嶽不是高新鄭,當今皇帝也不是先帝爺……說句不敬的,今上比起先帝爺來,可是有主見的多。”
說著一頓:“對了,張太嶽致仕,首輔之位,由誰接任?”
“張蒲州。”
“那誠意伯就更不可能了,若是哀家所料不錯,這次張宏是一定要掌印司禮監了。”
“張公公是您的人,他能當司禮監掌印,對咱們也有好處,娘娘,要不要您也去幫他說說話?”司音說道。
陳壽兒遲疑了片刻:“算了,還是不用了,哀家的身份,老老實實的養老就最好了,說話太多,容易招人反感。”
“太謹慎了吧?難得有這麽一次機會……”
“你不懂,
不是哀家謹慎,你沒看到嗎?皇帝遲遲沒有宣布南京守備太監的人選……最複雜的就是人心了,他畢竟不是哀家的親生兒子,小心無大錯。”李太后已經很少動怒了,聽說馮保誇的天花亂墜的梁幫瑞居然是個癆病鬼後,卻把她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連最喜歡的汝窯瓷杯都摔了個粉碎。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別說了,立刻去將馮保叫來,哀家要問問他,如此狗膽包天,眼裡還有哀家麽?”李太后咬著銀牙喝道,夏荷嚇的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勸,急忙向暖閣外走去,心裡嘀咕,完了完了,馮公公這次可捅馬蜂窩了……
匆匆出殿,沒留神正撞上一人, 夏荷反應不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慌裡慌張的,天塌了麽?”李文進不滿的聲音傳來,接著是朱翊鈞的聲音:“小丫頭頭還挺硬,差點被你撞的背過氣去,你沒事兒吧?母后呢?”
他心情不錯,居然一點都沒生氣,李文進不禁詫異,瞥了笑眯眯的張佑一眼,這小子,跟皇帝說了些什麽?怎麽哄的這麽高興呢?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萬歲爺來的正好,快去勸勸娘娘吧,娘娘讓奴婢去叫馮公公呢!”
夏荷的魂兒好懸沒被嚇飛,回過神來,急忙爬起來叩頭。
朱翊鈞略一遲疑:“你先下去吧,不忙著叫馮保,朕先進去勸勸。”
李文進瞪了夏荷一眼,跟在朱翊鈞後邊進了殿,張佑則衝她笑了笑,悄聲道:“別擔心,義父要罰你就跟我說。”
“多謝伯爵爺!”
“謝什麽,蘭琪總念叨你呢,有空了去看看她,知道麽!”說著一笑,邁步進了大殿。
“姑姑真有福,伯爵爺真是個好人。”夏荷有些感慨,嘀咕兩句,開始為難,要不要通知馮保一聲呢?
內東廠廠公的值房內,馮保有些坐立不安,他本來在司禮監,來到這兒之後,心裡略微安定了一些,可弟弟馮佑跟侄兒馮邦寧他們過來撒了半天野,非鬧騰著要去找李植算帳,好不容易喝止他們,打發他們安生回府,他這好不容易定住的心神卻再次焦慮了起來。
他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匆匆出門,貼身伺候的小宦官忙問去向。
“去惜薪司……你留下,張大受和徐爵若是回來,讓他們在這兒等著咱家。”(一度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