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伯強親自將徐爵送出了大門,目送著他上馬離開,剛要回去,忽聽巷口傳來徐爵一聲驚呼,罵罵咧咧地嚷叫起來,急忙張目望去,發現不知哪裡冒出來一夥兒身穿明晃鎧甲的軍士,將徐爵和他那伴當圍了個嚴嚴實實,徐爵破口大罵,十分的憤怒。
不過他的聲音很快戛然而止,透過人群的縫隙,黃伯強瞧得清楚,高貴的樵野先生被人從馬上拽了下來,包粽子似的捆了個結結實實,嘴巴也不知被什麽東西塞住了。
他驚得目瞪口呆,匆忙轉身進了大門,一迭聲的吩咐看大門兒的小廝:“趕緊關上,趕緊關上。”
小斯也看到了那邊的動靜,面色蒼白,一邊插門,一邊問道:“那都是誰的人啊?怎麽連樵野先生都敢綁?膽子也太大了吧!”
黃伯強靠著大門,心臟兀自狂跳不止,心有余悸的說道:“瞧著像是天兵營的人,看好大門,誰來也別開。”
小廝拚命的點了點頭:“小的知道,小的知道……黃先生,不會連累到咱們府上吧?樵野先生剛出門就被抓住了,這tnd也太嚇人了吧。”
黃伯強沒有搭理他,而是深呼吸一口匆匆向內宅走去。
“你說什麽?徐爵被抓了?”遊七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沒錯,抓他的人,好像是天兵營的……看來這次馮保是真的要完啊,這些銀票,要不要……?”五萬兩啊,真要還回去,黃伯強還真有點肉疼。
“還什麽?怎麽還?人都被天兵營抓走了,莫非要把這些銀票送給張讓不成?”遊七有些煩躁的說道,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圈兒,忽然駐足笑了起來,黃伯強被他笑蒙了:“”遊兄,您這是……?”
“我是笑老天爺還真是公平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馮保那個老狐狸,終於也走到這一天了,他可是和張居正穿一條褲子的,他若壞了事,日後咱們對付起張居正跟那個死瘸子,怎麽也比現在要輕松一些吧。就只是可惜了,本來我還琢磨著拉他一把,畢竟他此刻肯定恨極了落井下石的死瘸子……誰能想到,萬歲爺的動作居然這麽快呢?還用了天兵營的人,這是對別人不放心啊。”
“遊兄說的不錯,我只是怕,萬一徐爵說起,咱們收了他的銀子……”
“把心放在肚子裡吧,他才不會說呢,別忘了,你現在可是能跟慈慶宮陳老太后說上話的主兒,他還指著你幫他出力呢……這樣吧黃兄,你受點累,去見見那位梁邦瑞,看能不能治,不能治也就罷了,能治得話,千萬幫他好生診治一下。剛才你也聽說了,咱們猜的不錯,那彈劾馮保的罪狀當中,果然涉及到了永寧公主的婚事,這才是最致命的,反正咱們也收了銀子,如果能把那梁幫瑞治好,沒準兒還能幫馮保脫罪也說不定。”
黃伯強點頭應了下,遊七又道:“對了,張蒲州榮升首輔,你備一份兒重禮,抽空到他府上。”
“嗯,”黃伯強點了點頭,接著又道:“你就一直這麽隱在幕後嗎?”
遊七點了點頭:“幕後有什麽不好?沒有不透風的牆,咱們如今的實力,還不足以和死瘸子抗衡,你如今是張宏跟陳太后的紅人兒,好好混,遲早有一天,咱們能報仇雪恨。
黃伯強重重地點了點頭:“放心吧遊兄,我會努力的,你歇會兒吧,我先去看看那個梁幫瑞。”
出宮之後,張佑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去見張居正。
已是傍晚,張居正睡了半天,顯得十分精神,一邊吩咐張若萱幫張佑倒茶,一邊問道:“聽若萱說,永亭張大受徐爵他們都被抓起來了,
這裡邊,你出力不小吧?”馮保字永亭,不過普天之下,敢直接稱呼他這個字的,絕對屈指可數。
張佑接過茶盞,輕拍了若萱的手背一下,動作十分自然,若萱的心卻漏跳一拍。
“什麽都瞞不過您,確實是我攛掇的陛下,不然,一時間他還真下不了決心。”
“老夫最關心的還是一個問題,你明知道永亭和我的關系,為何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要落井下石呢?”
張居正的口氣僅僅是好奇,一點指責的意思都沒有。
張佑暗籲了口氣:“我要說我是在幫他,您信不信?”
“你也認為他這次過不去了嗎?”張居正輕歎了一口氣,張若萱在旁邊接話道:“這事兒我跟父親議論半天了,父親說你這是在幫助馮公公,我還不相信,想不到還是父親了解你。”
張佑詫異的望了張居正一眼,說道:“原來您早就猜到我的用意了, 虧我還擔了半天心……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此天地之常數也,您老人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還怕大禍臨頭,何況馮公公了,這些年他做的那些事情……說他罪惡滔天都不為過,尤其這次,他竟然打起了永寧公主的主意……”
“永寧公主?”張居正也不知道具體的彈劾內容,聞言十分驚奇。
張佑點了點頭:“是這麽回事兒,京城有個富商,兒子叫梁邦瑞,得了肺癆,估計是救不活了,便把主意打到了永寧公主的頭上,琢磨著來衝一場大喜,沒準能救好他兒子,便救不了,也能攀個高枝,混個皇親國戚,於是就把木鍾撞到了馮公公那兒……”
“永寧公主可是李娘娘的嫡女,永亭這膽子也太大了。”張居正被驚呆了,這簡直就是自掘墳墓啊。
張若萱也吃驚地捂住了小嘴,心說這馮公公的膽子真不小,就算我朝對公主不太重視,可人家畢竟也是金枝玉葉啊,居然將癆病鬼介紹給她,這眼裡還有太后娘娘和陛下嗎?
“其實就算沒有這件事,我也不會站出來替他開脫的,他跟您不一樣,您律己甚嚴,他不行,太貪財了,還有那些兄弟子侄們為虎作猖。你想想,徐爵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在皇宮中對著宮女破口大罵,據說還偷看過貴人們洗澡,馮保的兄弟和侄兒膽子更大,連皇帝選的秀女都敢截下來做小妾……這一宗宗,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要腦袋的事情?以前陛下年幼也就算了,如今陛下已經到了冠齡,他尚不知收斂,他還真以為自己是顧命大臣,陛下就不敢動他嗎?”(一度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