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板,有位叫朱貴的朋友來找你……”吳順領著兩位年輕人和一名略上些歲數,卻十分英俊的青年進了小院兒,搶先一步對正在院子裡陰涼裡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說道。
老人正是張居正,手拿一份明報正自看得入神,聞言抬起頭來,頓時大吃了一驚:“陛……朱賢侄,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朱翊鈞曹愛金和女扮男裝的李妍。
太傅大人腦子轉的倒是快,朱翊鈞暗笑一聲,衝張居正拱手躬身見禮,嘻嘻笑道:“家裡太悶的慌,出來散散心,聽說先生在這裡,特來拜見。”
張居正擺手示意吳順退下,又招呼唐二壯去門口守著,這才埋怨朱翊鈞道:“陛下好大的膽子,魚龍白服至此,萬一路上出點岔子,天都得塌了。”
說著怒視曹愛金:“你是邢尚智的徒弟吧?陛下出宮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不與太后娘娘稟報?出了事情,你擔得起責任嗎?”
他不認識李妍,倒沒有多說什麽。
曹愛金沉默寡言,聞言只是跪倒在地,並未為自己辯解。
朱翊鈞則笑道:“太傅大人多慮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能出什麽事兒呢?再說了,這不還有這兩位高手護駕嘛,此地離著京城又不遠……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還不行嗎?”
小院兒就剩下五位護衛,其余人都跟著張佑和張若萱出去了,這幾人終於從張居正的話語中知道了朱翊鈞的身份,互相對視幾眼,同時暗叫了一聲乖乖,撲通撲通全都跪了下去。
“都起來吧,出門在外的,用不著行此大禮,還有,記住了,叫我朱少爺,誰要是在外邊說漏了嘴,可別怪我不客氣。”
“還是太荒唐了,君子不立危牆,堂堂的大明皇帝,怎麽能隨意出京呢?”張居正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他並不迂腐,可自幼所受到的教育仍舊讓他認為,皇帝就是朝野上下的精神領袖,便如廟裡的神祗一般,只需要安安生生的坐在那裡接受供奉便好,隨意出京非但不合禮法,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了。
“父親這話太片面了,若無昔日太祖皇帝南征北戰,又哪裡有如今的大明江山?光坐在紫荊城裡又哪兒能體會到民生疾苦?不知民生疾苦,又如何制定出最適合的政策為黎庶謀取福祉?民心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只有那些代表著世家利益的官員們才希望皇帝做一個廟裡的泥胎,而決定一個王朝是否萬年的永遠不是他們,而是民心的向背。”
隨著聲音,張佑一瘸一拐的進了院子,衝朱翊鈞抱拳一笑:“朱兄,不知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張佑的稱呼帶給朱翊鈞一種十分新奇的感覺,回了個拱手禮,呵呵笑道:“張兄大才,這話聽著有醍醐灌頂之功效,何止是有道理,簡直是有道理極了!”
張佑一笑,回謂張若萱:“還不見過朱兄?”又衝曹愛金微微一笑:“曹賢侄也來了?你小子不地道啊,自打你師傅去了南京,也不說來看看我這個叔叔?”
李妍被逗的忍俊不禁,笑道:“臭小子,瞎說什麽呢?人家小曹比你歲數還大……”
“姑姑此言差矣,我跟老邢相交莫逆,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他是老邢的徒弟,我叫他一聲賢侄又有什麽不妥的,對吧崔賢侄?”
“是,師叔!”曹愛金仍舊沒有多話,卻微微笑了笑,顯然自己對比張佑矮一輩兒並無意見。
“父親,這位美女是我義父的義妹,姓李名妍,乃是江湖中有數的高手,當初我被不留行客暗殺,全賴她和小曹保護,才能生擒不留行客。
”張佑十分鄭重的將李妍介紹給張居正,李妍臉一紅,白了張佑一眼,嗔道:“我哪是什麽美女?一點兒朝廷大員的樣兒都沒有!”說罷這才對張居正拱手,大方的說道:“張兄,小妹這廂有禮了,您是子誠的父親,小妹稱您為兄,您可別怪小妹高攀!”
“不怪不怪,子誠經常提起你,想不到今天才見到本人。”張居正含笑說道,這才明白,原來朱翊鈞也不是一味的胡鬧,雖然隻帶了兩個人,卻全都是高手。
“說到那位不不留行客了,還關著嗎?”張若萱已經親自進屋搬來了椅子,朱翊鈞也不客氣,施施然的坐到了張居正的旁邊。
李妍挨著張若萱坐了,小曹則站到了朱翊鈞的身後。
“關著唄,殺了忒可惜,不殺吧,他又不聽話,關著吧, 反正也不怕多一個人吃飯。”張佑拉著椅子坐到朱翊鈞旁邊:“還是說說你吧,怎跑這兒來了?”
“你不是說了嘛,體察民情……主要是來看看你們選址選的怎麽樣了,找到合適的地方了嗎?”
“暫時相中了一個地方,叫漕河莊,離這兒不遠,頂多二十裡吧。”
“附和要求?”
張佑點點頭:“基本上都附和,就一樣,那地方屬於一個叫王什麽來著?”他扭頭望向張若萱。
“王志華。”
“對,王志華,密雲縣最大的地主,外號王百萬,據說良田千頃,地窖裡的銀子都長了銀鏽……”
“嗬,這麽厲害啊?”朱翊鈞笑問:“他不賣那地方?”
“我讓畢宏全找過他兩次,連面兒都沒見到。”
“沒暴露身份?”
張佑搖了搖頭:“那倒沒有,我覺得在這兒建煉鋼廠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並不希望知道的人太多。”
朱翊鈞深以為然的額首:“這事兒你想的周全,風力煉鋼法所煉鋼材性能太優越,在能夠充分供應燧發槍製造之前,確實不宜大張旗鼓,你提醒我了,此處要改個名號,日後內部行文也不能稱呼煉鋼廠……”
“這樣朱兄,你看,叫‘格物所密雲第一基地’如何?”
朱翊鈞琢磨了一下道:“基地?根基之地?挺新鮮……成,就這麽叫,你不是還想建一個燧發槍製造廠嗎?名字就循此例便可。”
正說著話,院外忽然傳來隱隱的女子抽泣之聲,張佑愣了一下,衝唐二壯努努嘴:“去看看怎回事?別瞎出頭,問明情況便可!”(一度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