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籃上垂下一根繩子,末端就綁在張佑旁邊的桃樹上,是以等到這根繩子繃的筆直後,熱氣球便不再上升。繩子很長,足有五十多丈,熱氣球靜靜的懸在半空,遠遠望去,猶如一個花花綠綠的大鴨蛋。
錢倭瓜站在吊籃中大聲的嚷叫著,聲音傳到地面時已經變的很小,誰都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突然一陣風刮過,熱氣球隨風蕩去,張佑瞧的真切,變色驚呼:“快,快把它拉下來。”
郭造卿也瞧出危險了,沒風的時候還無妨,這突然間一刮風,球囊飄蕩,卻由於吊籃被拴著,受力之下開始傾斜打轉,火焰打橫,不時燒到吊籃與球囊之間相連的繩索,短時間還沒問題,再耽擱片刻,萬一繩索被燒斷,吊籃內的錢倭瓜非得摔下來不可。
還是太倉促了,看來以後不能用繩子連接球囊與吊籃了,得換成鐵鏈才行。
這念頭自郭造卿腦海一閃而過,毫不遲疑,當先衝到桃樹下一把抓住了繩索,旁邊負責幫忙的張府下人也一擁而上,眾人合力,七手八腳的往下猛拽。
有驚無險,在七八名壯小夥的合力之下,吊籃終於平安的落在了地面上,錢倭瓜面色蒼白,渾身無力,被人拽出來後,根本就站立不穩,晃悠了幾下,撲倒在地,劇烈的乾嘔起來。
“老錢,你還好吧?”張佑走過去,在他背心胃腧和大椎上拍打兩下,關切的問道。
錢倭瓜隻覺凡是張佑手掌觸碰過的地方全都暖洋洋的,煩惡盡去,腦子也不暈乎了,佩服之余,苦著臉道:“看來神仙也不是好當的啊,飛是飛起來了,可真要命啊……”
“還敢不敢再飛了?”郭造卿踱步過來,笑呵呵問道。
錢倭瓜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連連說道:“不敢了,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飛了。”
張佑噗的一笑:“莫非比行船遇到暴風雨還可怕?虧你還是出過海的呢……行了,這是賞你的,”說著,他摸出一塊碎銀丟給錢倭瓜,眼睛一轉,又道:“對了,上邊風景如何?”
錢倭瓜眼睛亮了:“美,太美了,整個夏各莊盡收眼底,簡直震撼極了!”說到這裡一頓,道:“其實要是下邊不栓繩子的話,就不會發生剛才的事情了。不過不栓繩子,恐怕就得等著火油燒幹才能下來了。”
“不用,罐口處加一個可以控制火焰大小的開關就成。球囊與吊籃連接也不能再用繩索了,不安全,得改成鐵鏈。另外,為了以防不測,還得準備一套逃命的東西,我已經有些想法了,成不成的,還得再試驗一下。”
張佑侃侃而談,最後總結似的說道:“反正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基本上,咱們這一次的試驗還是成功的,小有瑕疵,日後慢慢改進就是……錢倭瓜,恭喜你了,成為了第一個飛上天空的人,今日之舉,必將被載入史冊,供萬人敬仰啊!”
郭造卿旁邊湊趣道:“子誠說的是,早想到這些我就親自上了,多好的一次揚名立萬的機會啊!”
錢倭瓜被師徒倆忽悠的滿面紅光,後怕早就不翼而飛,腿不軟了,腰杆也直了,昂首挺胸,嘿嘿傻笑。
“行啊錢倭瓜,快給咱們說道說道,飛到天上感覺如何?”
“小神醫,下次什麽時候還飛,小人也想試試……”
“小人也想!”
“小人也想!”
人們再次活躍了起來,錢倭瓜果真如英雄般被拽進了人群,張佑四周也擠滿了膽子大的小夥子們,
你一言我一語,亂哄哄的,好像一下子走進了菜市場。 張佳琳望著人群中的張佑,雙眼亮閃閃的,小手緊握,一顆心噗噗亂跳,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
不光她,李爍,張夫人等人也暗暗替張佑開心,他們沒想到,原本以為的異想天開之舉,竟然真的成為了現實。
沒有人再笑話張佑了,此刻,在眾人的心目中,他的形象無比高大了起來,就連那隻曾被無數人詬病的瘸腳,都好像無足輕重起來。
“張先生請了,咱家邢尚智,忝為東廠司房,這廂有禮了。”邢尚智的聲音自人群中悠悠傳來,四周雖亂糟糟的,卻仍舊清晰的傳到了張佑的耳朵裡。
張佑皺了皺眉,好深厚的內家真氣,他不是張鯨的親信麽,居然還是個內家高手,看來張鯨對老子還挺重視。
如此想著,他向著聲音的來源望去,見一位白面無須的中年人立在人群之中,雖在衝著自己拱手鞠躬,卻仍舊給人一種淵渟嶽峙般的氣勢,動容之余,拱手回禮道:“公公折煞草民了,公公遠道而來,不曾遠迎,失禮之處,還請恕罪!”
眾人早已安靜下來,邢尚智呵呵一笑道:“原是咱家來的太過冒昧才對……此間說話不便,不知可否找個安靜的所在,咱家討杯水喝?”
“想飛的找郭先生安排,一次五個銅板,童叟無欺,”張佑衝四周羅圈作揖,將手一伸:“公公這邊請!”
人群分開,邢尚智和張佑謙讓一下,當先向正房走去,張佑緊隨其後,李爍以及張夫人等也跟著,臉色肅然,十分沉重。
番子突然出現,人們哪還有膽子再坐熱氣球,很快散的乾乾淨淨,院子裡清淨下來。寧永全和郭造卿見禮後,和那位檔頭也進了正房,郭造卿沒跟著進去,一邊吩咐錢倭瓜和李全福夫婦給圍在吊籃旁邊看熱鬧的眾番子泡茶,一邊湊上去跟他們瞎扯。
他的心已然徹底定了下來,大孔明燈放飛成功,哪怕沒有戚帥求得元輔大人出手,張佑此次入京,短時間怕也沒有性命之憂了。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有了這個大孔明燈在手,各方勢力肯定要極力拉攏子誠,這可是已經涉及到政治鬥爭的范疇了,子誠聰明博學沒錯,畢竟年幼,萬一行差踏錯,可就悔之晚矣了。”
正房客廳內,李爍和張夫人等和邢尚智寧永全見禮過後,張佳琳親自奉茶,邢尚智端杯輕嗅,啜了一口後,揮手示意眾人都出去,對張佑開門見山道:“不瞞張先生,咱家此來是奉了司禮監秉筆太監張鯨老爺之命,請您入京給宮中貴人看病的,不想竟然看到了先生送人飛天的神跡,有此神物在手,先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到時候,還望先生別忘了咱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