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鯨?”不就是那個打小報告最後把馮保弄下去的那位麽?老子才穿回來多久,怎麽就和他扯上關系了?張佑疑惑不解的望著郭造卿,隱隱感覺,自己不在的這些天,肯定發生了很多事。
郭造卿微微額首:“昨日突然來了許多番子四處打聽你的下落,為師感覺奇怪,知道寧永全當初放缺平谷是走的張鯨的關系,便去向他打聽,開頭他還不說,後來被逼的急了,總算承認是他將你神醫的名頭傳到了京城……”
“可是宮裡哪位貴人得了什麽病麽?”張佑插話問道,說著話,他突然想到什麽,眼睛猛然一亮:“學生明白了,難怪寧永全讓他夫人來找我除毛,還說什麽他自己素來喜歡白虎,該是皇帝喜歡才對吧?適才先生說學生若是進京,定然危機重重,可不是麽,學生年幼無名,卻手握討好皇帝的重器,在張太監鯨的眼裡,豈非和那鬧市中手拿珠寶的孩童無異,就算不殺,起碼也得掌握在他自己手中才得安心……原來如此,原來她們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她們?誰們?”郭造卿可不知道張佑是突然想起了王金霞師徒,好奇問道。
多日相處,張佑十分信任郭造卿,聞言也不隱瞞,將這幾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對他說了一遍,末了道:“學生先還奇怪,她們所想要討好的人到底是誰,值得耗費如此大的心力,如今總算是豁然開朗,定是當今皇帝無疑。”
郭造卿邊捋胡子邊點頭,說道:“你猜的沒錯,定然是如此了。女人……自稱‘本座’……應該是某個江湖教派,只是民間教派眾多,到底會是哪一方勢力呢?”
見郭造卿這個“原住民”也沉吟難斷,張佑不禁愈發好奇,心說連東廠的番子都找不到自己的蹤跡,王金霞她們的實力果然不容小覷,又知朱翊鈞隱秘,想來宮中也有奧援。如此耗費心力的接近皇帝,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線索太少,想也是白想,還是說說你的打算吧。如今既然已經回來,恐怕用不了多久,番子們就要上門了。”師徒二人沉默片刻後,還是郭造卿最先轉移了話題。
張佑說道:“張鯨勢大,學生一介白身,還能有什麽想頭,不過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消息太過突然,雖然他一直盼著進京,卻非如此形式,一時間,還真有些措手不及。
郭造卿其實也沒什麽好的辦法,他名氣雖大,卻僅僅是戚繼光的幕僚,很難對張鯨那樣的人物產生影響,除非……
“你放心去吧,為師已經給戚帥去信,求他請元輔大人出手相助。另外,咱們也只是猜測張鯨會對你不利,到底如何發展還真無法保證,你小子這麽鬼,指不定這反倒是你的一次機遇也說不準嘛。”
“先生說的不錯,危機危機,危險與機會並存嘛。‘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學生自問不是什麽好人,指不定誰坑了誰呢。”張佑有些感動,卻不想表現出來,故意插科打諢。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指了指旁邊裝著猛火油的大缸道:“何況還有此物呢,今上年幼貪玩,我若送他一個能把人帶上天的大孔明燈,肯定得到他的好感,到時候,就算張鯨有心殺我,怕是也得掂量掂量了。”
郭造卿苦笑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只是咱們這大孔明燈能不能飛還說不定……”
“能不能成功其實並不要緊,要緊的是能讓人看到希望就成。”
郭造卿馬上就明白了張佑的意思,
笑著指點著他道:“你呀,論起對人心的把握,為師都有些自愧不如啊。” 頓了一下,他突然一挑眉,說道:“對了,索性也是無事,不若現在咱們就試驗一下如何?反正該準備的都準備的差不多了,要不是你失蹤,早就可以試驗了。”
“都準備好了?”張佑大喜,想想也是,郭造卿對製造大孔明燈那般上心,人又聰明,概念已經有了,完善的事情自然不在話下,石油就是例子,自己沒說,他不也主動找了來嘛。
郭造卿得意一笑,說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反正醫館也沒開門,聽說師徒倆要實驗孔明燈,眾人齊聚後院兒瞧新鮮,張夫人見人手不夠,又派人從府裡找來人幫忙。
人多好辦事,很快,五輛嶄新的四輪車就被推到了寬敞的前院兒,有兩株桃樹礙事,兩名張府下人上前,三下五除二就砍倒抬到了一旁。
四輪車擺好位置,用繩索將球囊吊到半空,拴好藤條編好的吊籃,再將猛火油裝進黃泥燒製的大肚陶罐內,插*入直徑近一尺的棉布擰成的“燈芯”,隨即錢倭瓜自告奮勇,親自跳進了吊籃,手拿火把,就等張佑下令了。
望著眼前的一切,張佑百感交集,視線在眾人面上尋梭,李爍,張夫人,郭造卿,李全福夫婦,張佳琳主仆……人們表情各異,十分複雜,相同的是,都能找到期待之色,只是或多或少罷了。
他十分理解眾人的心情,不相信是肯定的,這是由知識的局限所造成的,就好比告訴他們地球是圓的,他們肯定也無法想象一樣。期待也是真實的,每個人都有僥幸心理,萬一真能飛起來呢?
觀念就是用來打破的,歷史,從來都由人書寫。
張佑激動萬分,他或許還並不能十分透徹的想清楚熱氣球的誕生對於大明朝意味著什麽,但影響深遠卻可以肯定。
如此簡陋的設備,能不能飛起來呢?
他自己也不敢肯定。
院子裡的動靜早就驚動了旁人,院子裡,大門口,到處都是看熱鬧的人,某一刻,議論聲突然停止,如同電腦被人點擊了靜音。
“點火!”落針可聞的環境下,張佑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的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錢倭瓜小心的將點燃的火把湊到粗大的“燈芯”上,很快,浸滿猛火油的“燈芯”熊熊燃燒了起來。
與此同時,東廠司房邢尚智與平谷知縣寧永全在一眾番子的簇擁下,不疾不徐的出現在官道的盡頭,方向,夏各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