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著臉進了延祺宮前殿,鄭夢兒見朱翊鈞神色不善,急忙問道:“怎麽了陛下,出什麽事兒了嗎?”
將一眾都人全都攆了出去,朱翊鈞將手中紙團遞給鄭夢兒:“半路上撿了個這東西,你看看吧。”說罷轉身,氣哼哼地坐到了炕沿上。
紙團已被汗水浸濕,鄭夢兒小心翼翼的將其展開攤平,沒等看完,已然是花容失色變,驚訝地說道:“子誠剛剛被封為伯爵,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為了中傷於他,居然不惜得罪皇后娘娘,你可得好好查查,絕對不能讓娘娘和子誠蒙受這不白之冤。”
“朕也是這麽想的,朕就是琢磨不明白子誠到底怎麽得罪他們了,以至於讓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對付。”
鄭夢兒皺眉想了想:“我覺得應該和那《明報》有關系,以前的《邸報》和《京報》都掌握在那幫文臣手裡,他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如今《明報》雖未和他們正式交鋒,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它的創辦為的就是跟他們爭奪輿論權,他們惹不起陛下您,自然要拿子誠開刀。”
朱翊鈞微微額首:“你說的不錯,也只有那些文人才能想出這般惡毒的主意,皇后那人雖然脾氣差了點,不過應該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語氣有些遲疑,鄭夢兒冰雪聰明,很快就猜到他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內心深處想來還是有所懷疑的。
想到這裡,她便說道:“我猜你對這件事情還是有所疑慮的,與其疑神疑鬼,今晚去一趟坤寧宮不就得了嗎?”
這麽說,並非是她存心害張佑,實在是在她的心目中,張佑一直是一位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按她現在得寵的程度,換做一般人,若是救過自己父親的性命,早就找上門來了,他非但沒有提過,反而隱隱有躲著自己的跡象。
所以對於紙上說的張佑幫皇后娘娘褪毛以來爭寵的事情,他壓根兒就不相信。
朱翊鈞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也對,自打你入宮以來,朕已經很久沒有留宿過坤寧宮了,查清楚些,朕心裡也就踏實了。”
張佑受封伯爵,李爍也成了一品誥命夫人,闔府上下,自然是歡天喜地,從中午就大擺宴席,到了晚上,仍有客人。
當然,這些晚上才來的客人,都是些身份貴重的人,張居正戚繼光他倆就不用說了,就連張四維申時行余有丁以及那些六部堂官們,也登門向其道賀。
酒席上杯光交錯,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使心中有什麽,表面上也絕不表現出來,一片聲地誇讚張佑少年有為,倒也不必細述。
酒至半酣,一些人已經提早離席,馮保張宏徐爵以及張誠四人居然聯袂來訪,張佑和張居正親自將四人迎進門,客套了半天這才重排座次落座。
張宏是格物所的掌印,名義上來說是張佑的頂頭上司,不過兩人並不熟,只在當初格物所開張時吃過一次飯,平日偶或見面,不過點頭之交而已。
至於張誠,就更不用說了,吃飯都是頭一次。
“內相大人,兩位張公公,你們可是大忙人,怎麽湊到一塊兒了?”
共飲一杯之後,張居正笑呵呵的問道。
張宏咳嗽兩聲笑道:“子誠可是咱家的下屬呢,如今他受封伯爵,咱家也是與有榮焉,自然要過來看看。”說著話,自懷中摸出一個扁盒兒打開,露出一隻綠油油的簪子,晶瑩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推到張佑面前。
“子誠你開了那麽多家銀號,咱家知道你不缺錢?這枚簪子不過是祝賀令慈敕封一品誥命,一點小小心意吧。
”“公公太客氣了,下官在這兒替母親大人謝謝您了。”
“如今你是伯爵了,可別再自稱‘下官’。”張宏笑道說著咳嗽了兩聲。
“公公您沒事兒吧?”張佑問了一句,接著道:“一直想給您看看,成日裡瞎忙,老是忘,不過我瞧著,您這咳嗽比以前好像差些了,氣色也好,應該是遇到高人了吧?有機會的話,還求公公替我引薦引薦。”
“伯爵爺不愧有神醫之名,這是見獵心喜啦?”張誠細聲細氣的插口:“說起來,這位名醫還是伯爵爺您的老鄉呢,姓黃,叫黃伯強,不知道伯爵爺聽說過沒有?”
張佑眼睛微眯,心說原來是他,稍一琢磨,頓時猜到宮中定然是已然發動了,張誠這是感覺自己必定無法幸免,這才會將黃伯強透露出來。
這是有恃無恐,跟自己宣戰呢。
張勇暗自冷笑,說道:“原來是黃郎中,自然認識。當初定遠伯中煤毒,若不是他緊急處理,等不到我出手救治,怕是就已然撒手人寰了。”
張誠面色微變。
馮保說道:“這事兒咱家有所耳聞,你那神醫之名也是因為這件事才傳出去的吧?”
張佑掃了張宏和張誠一眼,謙虛的道:“內相大人謬讚了,晚輩這點三腳貓功夫,不過就是看個頭疼腦熱的吧,神醫之名可當不起。”
他越是這麽謙虛,張誠越是感覺他在諷刺自己,不過他並不生氣, 反而有些快意地想到:“囂張吧,你就使勁兒的囂張,等會兒萬歲爺見到姓王的那個娘們成了白虎,咱家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跟咱家還這麽謙虛,看看太傅大人氣色多好,這不都是你的功勞嘛?”馮保笑著說了一句,接著話鋒一轉:“張公公送的這簪子,怕不得值五千兩銀子吧,咱家自然也不能太過寒酸,樵野先生,去把那琴拿上來吧。”
徐爵應聲出門,很快便帶著兩個小廝抬著一把琴走了進來,將其放在馮保的面前。
馮保寧息閉目,四下頓時一靜,接著他睜開眼睛,抬手放在琴上,鉤挑抹滑,很快,《滄海一聲笑》的曲子便自他手指尖流瀉而出。
琴韻悠遠,琴曲豪邁,配上馮保出神入化的技藝,可謂相得益彰,比起當初張佳琳彈奏此曲時又是一番滋味。
張佑已經看出來了,此琴正是劉戡之重金收買的那把奔雷,頓時大喜,待琴聲結束,急忙道謝,說道:“佳琳最喜歡這把琴了,我若將其轉贈於她,公公不生氣吧?”
馮保呵呵一笑:“你說呢?這琴可不光那丫頭惦記著,潞王殿下也想著呢,現在給了你,咱家正發愁拿什麽打發潞王呢!”
這麽一說,張佑自然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兩位老祖宗都送了重禮,咱家不敢攀比,卻也有一個小物事要送給伯爵爺。”張誠說道,拍了拍手,很快,兩名小火者抬著一個大家夥走了進來,那物事上邊蓋著紅布,眾人好奇地望著,張誠上前親自將布揭開,待裡邊的物事露出來,眾人頓時大驚失色,紛紛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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