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第五日，清晨。

　　“又被襲擊了?”俊太的眉毛都糾成了一團。

　　“是的，昨晚母親是這麽說的。”桃乃點點頭，“兩位工作人員在倉庫搬運器械時被襲擊，從貨架上摔了下來，現在正在醫院觀察治療。傷痕和上次一樣，也帶有燒傷的痕跡。”

　　“怎麽又發生這種事……”俊太抓抓頭，“大叔們沒事吧?”

　　“似乎沒有生命危險。”

　　剛剛走到訓練場門口的小夜三人恰好聽到了俊太與桃乃的對話，頓時面面相覷。

　　“這麽說，昨天美都子師范代急急忙忙地離開了，就是因為這件事……?”或許是因為得到的消息過於驚人，清晨總是昏昏欲睡的桐葉都精神了起來。

　　“應該就是這樣。”小夜點點頭。

　　三人走向場內，準備向桃乃詳細打聽一下昨晚的事件。可惜，才剛剛打了個招呼，桃乃便表示有事要辦，匆匆離開了，隻留下俊太有些尷尬地立在原地。

　　“沒、沒關系，想知道昨天的事對吧！大概的情況我都聽到了，我來告訴你們！”紅發少年說著。

　　清晨的準備時間就這樣在吵吵嚷嚷中過去。直到八點臨近，美都子才出現在訓練場，確認了俊太和桃乃之前的說法。

　　好在之前受傷的幾位工作人員已經傷愈出院，紛紛回到了工作崗位上，讓弓道場的運作不至於陷入癱瘓狀態。

　　而且，好消息也有一個。

　　正牌的廚師終於回歸道場，學生們終於不用接受味覺的可怕洗禮了。

　　“——總之，就是這麽回事。”

　　“誒……到底是誰啊，總是偷襲我們道場的人，真卑鄙。”

　　“肯定又是對面啦。可惜沒有證據……”

　　“我們要不要醫院去探望一下?”

　　上午的訓練結束後，眾人圍坐一團，聽俊太詳細講述了昨天發生的事。依舊是和上次一樣，“被滾燙的風襲擊後墜落”，由於發生時間是光線較暗的傍晚，這次遇襲的工作人員同樣沒有看到敵人的臉。

　　“說起來……俊太，桃乃去哪裡了?你們平時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嗎?”

　　聽到身旁人的問話，俊太頓時一僵，目光有意無意地向小夜的方向掃去，“哈，這個嘛，今天小桃好像挺忙的……估計是去給美都子師范代幫忙了?”

　　話音未落，桃乃的聲音便從門邊響起。

　　“小夜。”棕發少女的目光焦點落在腳下的門檻，“母親有事找你，請去西邊空著的訓練室一趟。”

　　是要繼續昨天的對決吧——被桃乃叫出來時，小夜理所應當地這麽想著。

　　不過，當小夜走到昨天的訓練室時，卻見到美都子站在門口，手上並沒有拿著弓箭。

　　“小夜，來了啊。”美都子笑了笑，“陪我去後院走走吧。”

　　中午同樣是寶可夢們的午休時間。偌大的後院中空空如也，走在樹木灑落的陰影下，只能聽到踩踏草葉的細微聲響。

　　“田中先生他們還好吧?”

　　“嗯，雖然摔得很慘，不過沒有生命危險，馬上就能出院了。”

　　兩人像往常一樣閑聊著，但小夜能夠感覺到氣氛的不同。

　　美都子師范代是有什麽話想說吧。

　　走到距離道場最遠的位置，美都子停下了腳步，“小夜。”

　　“請講。”

　　美都子淺色的瞳孔緊緊鎖定著面前少女的臉，“關於昨天的對練，你有什麽感想嗎?”

　　“是，

真的是一場很特別的戰鬥。”聽到這個預料之中的問題，小夜微笑著回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是超能力者，對嗎?”　　美都子緩緩道，“為什麽這麽說?”

　　這個一頭橙發的爽朗女性很少不帶笑容，但此刻她的神情卻分外嚴肅。

　　美都子現在的心情十分焦躁。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具體原因，但這種焦躁感確實是從昨天與小夜戰鬥之後才有的。正因如此，美都子才一下課便將小夜叫了出來。

　　她覺得，她必須和這個少女談一談才行。

　　“在與您戰鬥時，我感覺到了。”小夜平靜地說出自己的感受，“您的能力應該是以箭矢為媒介，將‘恐懼’這種感情施加給對方吧。確實是我從未見過的招式，很厲害。”

　　“這麽說，你感覺得到。”

　　“誒?”

　　“感覺到了‘恐懼’，對嗎?”

　　“是的。”

　　深吸一口氣，美都子凝視著自己的臨時員工。她其實很欣賞性格穩重的人，但看到眼前的人無論何時都平靜如水的表情，她反而覺得煩躁不已。

　　“但是我感覺不到。”

　　“您指的是?”小夜疑惑地發問。

　　“你感覺到了‘恐懼’這件事，我感覺不到！”美都子突然激烈起來的語氣令她自己都有些發愣。

　　“嗯，這是因為，”小夜笑著解釋，“那時我們正在戰鬥啊。”

　　美都子一時啞然，而小夜繼續說著，“情緒對於戰鬥而言是無用的。那時我需要考慮的僅僅是如何應對您的攻擊，以及如何組織自己的攻擊，僅此而已。”

　　半晌的靜默過後，美都子將身子倚靠在樹乾上，用手擋住了眼睛。

　　“哈，哈哈……真是完全挑不出錯誤的回答。”美都子發出了並不開心的笑聲，“我很了解我的恐懼之矢的威力。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像你這麽小的孩子能完全克服它帶來的恐懼。”

　　“也不算克服……吧。”

　　小夜的聲音讓美都子抬起了頭。

　　視野中，紫發少女依舊微笑著，“將負面情緒一一克服太費力了，把它們「放置在一邊」不是更好嗎。”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美都子突然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一直以來，盤踞在腦海中的焦躁感和違和感也統統尋到了源頭。

　　是啊，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怎麽可能心志堅定到完全克服恐懼。

　　不是「克服」，而是「放置」，也就是……「無視」。

　　人類是很複雜的動物。他們擁有豐富的感情，同時也因為感情而受到束縛。獨自一人會孤單，失去重要的東西會悲傷，遇到危險時會恐懼，這些是人類無法回避的本能反應。

　　意志力強大的人可以克服負面情緒帶來的影響。他們忍耐著悲傷，忍耐著痛苦，不斷超越自己，成為更加出色的人。

　　但是，眼前的這個人，分明沒有經歷過這個過程。

　　沒錯。不是「克服恐懼的影響」……而是「根本沒有受到恐懼的影響」。

　　感情與行動，這兩者被她完全剝離，互不干擾，仿佛硬盤的分區一樣界限分明。

　　這……不是……

　　“那個，”見美都子久久不出聲，小夜不禁疑惑地出聲，“您……”

　　“你到底明不明白！”

　　話語被打斷。橙發女性粗暴地拎起少女的領口，連瞳孔的顏色都仿佛變得幽深起來，“這麽做只是在逃避而已，你根本什麽都沒有克服，什麽都沒有超越！”

　　美都子突如其來的激烈行動令小夜愣了愣。

　　“……是的，我知道。”

　　勒緊的衣領束縛了脖頸，令呼吸變得沉重。但小夜並未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平靜地回答美都子的問題。

　　“因為這樣做的效率比較高。”

　　冰冷的「效率」兩字仿佛一盆當頭澆下的冷水，令美都子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放開小夜的衣領，美都子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兩步。

　　那雙向來神采奕奕的淺色瞳孔中，流露出了小夜很熟悉的，也是最不想看到的一種情感。

　　「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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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小夜而言，投向自己的恐懼的視線似乎已經成為了理所當然。

　　不是對於“星雨夜”，而是“梁曉夜”。

　　她的目光中蘊含的恐懼太過真切，在刺痛了小夜的雙眼的同時，甚至令小夜耳邊隱隱回響起了來自過去的聲音。

　　那段永遠無法釋然的，刻骨銘心的聲音。

　　“考慮到敵方的心理，將這個村莊作為棄子，我方人員從西南方繞行，應該能夠讓戰果最大化。”

　　“你……你知道這麽做意味著什麽嗎?”

　　“是的，我知道。通過這一步行動，節省下來的兵力在今後起到的作用將會大於村莊補給帶來的益處。”

　　“開什麽玩笑，你忘了天樞他正在村裡養傷嗎！他可是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的！”

　　“我沒有忘。接下來，等到天權帶兵切入山谷腹地後，敵人便無路可逃了。”

　　“天璿……你……”顫抖的聲音中溢滿了恐懼。

　　“是，請講。”

　　“你……你不是人類……”

　　“你這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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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枯的樹葉被踩在腳下，發出沙沙的崩裂聲。美都子低著頭，低不可聞的聲音從口中傳出。

　　“你……到底是什……”

　　“小夜，美都子師范代。”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美都子的話語。兩人紛紛愕然回頭，看向不遠處走來的銀發少年。

　　“小天?”小夜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用光了今天份的全部疑惑，“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自主訓練的途中看到這邊好像有人。”小天道，指了指遠處自己的寶可夢們，“你們在做什麽?剛才好像聽到了很大的聲音。”

　　“只是談話而已。 ”小夜說著，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大概是我把美都子師范代惹生氣了吧……”

　　見小天疑惑地看過來，美都子慌忙擺手，“啊，沒什麽大事，不小心聲音大了點而已。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先走了啊。”

　　美都子急匆匆地遠去，小夜和小天在原地站立了片刻。

　　側過頭，小夜果不其然地對上了小天帶著些許探尋的目光，連忙笑著解釋，“我們真的只是說了說話，沒有打架。”

　　“喔。”

　　“……沒有騙你。”喔是什麽回答啊！小夜頓時感覺脊背一涼，“那個，要不要我複述一遍我們的談話內容……?”

　　“不必了，我信你。”

　　“那太好了。你也知道的，美都子師范代嗓門一直那麽大。”

　　“嗯，我知道。剛才我聽說食堂的廚師已經回來了。”

　　“真的?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吃到正常的食物了?”

　　“沒錯。”

　　“啊，真期待——終於可以擺脫美都子師范代的魔鬼料理了。”

　　“你不是說那是修煉嗎?”

　　“……呃，這個嘛……”

　　頂著正午耀眼的日光，兩人並肩向遠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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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支線任務[黑暗料理的洗禮]進行中:

　　任務目標:至少品嘗十次河原美都子所製作的黑暗料理

　　任務進度:10/10

　　系統提示:支線任務[黑暗料理的洗禮]已完成，獲得稱號[鐵胃]

　　小夜:完全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