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當院中,孟九成身著便裝,負手而立,正看著牆上的斑駁月影。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孟九成轉身回頭,正是楊妙真。
“四娘子,在下有禮了。”孟九成笑著拱手打了招呼。
“奴家有禮。”楊妙真頗覺尷尬,還了一禮。
孟九成伸手相請,說道:“在下在園中擺了香案,要對天發誓,請四娘子在旁見證。”
楊妙真趕忙擺手,說道:“孟將軍不必如此。奴家,奴家只是戲言,豈能信不過孟將軍。”
“孟某上不欺天,下不欺心,發誓隻為表明對四娘子的真心誠意。”孟九成堅持道:“四娘子不要推卻,在下也絕無一絲勉強之意。”
楊妙真無奈,跟著孟九成來到後花園中。
燈籠已經亮起數個,亭中擺著香案。孟九成屏退親衛,焚香跪拜,對天發誓。
如此乾脆利索,一點不拖泥帶水,讓楊妙真有些手足無措。當然,她的心裡是感動的,也知道孟九成對她確實是真心實意。
“孟將軍快請起。”楊妙真終於還是有所行動,伸手攙扶。
孟九成借勢站起,看著楊妙真含笑不語。
楊妙真微微低頭,兩腮漫上紅雲,紅雲又一直蔓延到耳邊。
…………..
第二天吃過早飯,楊妙真一行人便要返回即墨。孟九成親自相送,直到城外。
出得城來,孟九成和楊妙真並馬而行,邊走邊說著話,其他人都識趣地讓出一定距離。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一條小河邊。波光粼粼,水聲叮咚,未入水便讓人油然感到一陣清涼。
“孟將軍就送到這裡吧!”楊妙真勒住馬頭,側臉說道:“深情厚誼,奴家無以為報,今生絕不相負。”
孟九成點點頭,說道:“孟某何等福份,能得四娘子垂青,若有負心,天打五雷……”
“孟將軍勿發毒誓。”楊妙真的手伸到孟九成嘴前,輕輕晃了晃。
孟九成笑了笑,說道:“四娘子且暫回即墨,在下遣媒下聘,隨後就到。”
楊妙真的臉又紅了,但卻沒太回避孟九成的目光,低聲道:“奴家知曉,孟將軍請回吧!”
“娘子一路順風,多加保重。”孟九成拱了拱手。
“將軍保重。”去了一個“四”字,她自然明白孟九成的親近之意。
深深地看了孟九成一眼,楊妙真笑得嬌豔,一勒馬頭,奔馳而去。
別說摟啊抱啊親啊,就連手都沒拉,親事就算定下來了。
孟九成並不覺得如何奇怪,甚至為自己的定力而有些得意。
楊妙真是什麽人,一軍主帥啊!除非她主動投懷送抱,隨便動手動腳豈不是輕賤,不尊重。
只是在稱呼上略有改變,既適度親近、愛慕,又沒有輕薄之意。楊妙真能感覺得到,也能敬佩孟九成是個正人君子,行為坦蕩。
“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孟九成感慨著,拔馬回城,安排遣媒下聘之事。
其實,他當然不用親歷親為,對這些他也不太懂啊!只不過,人逢喜事精神爽,現在可算是雙喜臨門啦!
親事基本確定,這是一件;劉佑和季先說服了應純之,給予糧草之便,則是第二件。
歷史上,直到宋金開戰,也就是兩年後,宋廷才公開招徠北地義軍,以打擊金朝。
即便是公開招徠,也是限制人數,有一定的數額。
也就是說,
宋廷即想扶持義軍以對抗金軍,又通過錢糧這個手段來控制義軍。或者說是限制,以防義軍坐大。 而孟九成的脾氣稟性和遠大志向,決定了他不會受製於人,也決定了求助南宋只是權宜之計。
即便是權宜之計,即便是要花錢買糧,可也解決了大問題。
不僅是軍用、民用的糧食得以寬松,孟九成還可以借此慢慢把南商運來的糧食價格壓下來。
三倍,或者是兩倍的價錢,孟九成認為可以接受,而南商的利潤也能夠保證,糧食貿易就沒有中斷的危險。
其實,孟九成最希望的是有海商販糧。從更遠的地方,比如福建、兩浙、廣東,甚至是佔城、暹羅。
而真正的遠洋商船,載重在兩百噸,也就是三千六百料的海船,並不鮮見。
《夢粱錄》中《江海船艦》便記載:“海商之艦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載五、六百人。”
五千料差不多是載重約二百七十五噸,而比五千料更大的海船還有萬石巨船,載重則達到了驚人的六百六十噸。
可以想見,海商若販糧而來,一艘中等規模的三千六百料海船,就頂得上江淮商人十余艘。
而海商中巨富很多,鏡子、香皂等新奇商品,更能賣上價錢。以鏡子為例, 孟九成就認為萬貫並不是極限。
盡管現在還是設想,但孟九成相信已經離實現不遠了。除了招徠南商,孟九成還鼓勵北商去宋地扎根,並提供很多優惠和便利,逐步建成自己的商貿網絡。
揚州、臨安、泉州、廣州是最先派人去的地方,以後還將有溫州、明州等地,甚至是佔城、暹羅等南洋諸國,以及高麗、倭國、琉球。
孟九成縱馬入城,回到府中,派人召劉佑、季先來見。
有功必賞,劉佑和季先辦成了大事,立了大功,這絕對不是打發一個商人,給些錢財那麽簡單。
劉佑和季先很快來到,孟九成把已經寫完並蓋印的文書交給了他們。
海州刺史,這是劉佑獲得的官職,臨近楚州,有些事情也好與應純之聯絡溝通。
至於季先,孟九成沒有輕易安排,而是詢問他的意思。
相對於劉佑的欣喜若狂,季先則顯得有些低沉。
不可否認,從歷史上來看,他也是個有野心的人。抓住宋金交戰,招徠北地義軍的機會,他從一介平民一躍而成為軍中統製。
現在嘛,時機還不成熟,大形勢並沒有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
“小民想到東海縣暫住,請孟將軍能提供方便。”季先雖然低沉,但已經想好了去處。
東海,在海州邊緣,也在紅巾軍的勢力范圍內。但再往西,就是其他義軍和金軍混雜交錯的地區了。
“可以。劉刺史,不是外人;蕭將軍嘛,我會寫信給他。”孟九成大概猜著了季先的想法,很痛快地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