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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英豪傳》第103章 棄城,追殺
金國的衰落確實是顯見的事實,紅襖軍此起彼伏,山東始終不能被完全控制,便是明證。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金國的實力依然不是義軍能夠抗衡的。只不過處在蒙古、西夏的打擊之下,隻好力保河南,確保關河防線,而將山東視為羈縻之地。

 王仙說的趁機大展宏圖,當然是可能的,可卻是孟九成所要避免的。

 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宋金將會開戰,這對紅巾軍,對孟九成,才是發展的良機。

 宋廷的支援力度將加大,金軍的精力將轉向南宋,隻從這兩方面,紅巾軍便處於很有利的地位。

 如果現在風頭太勁,是不是會影響到這個大局,孟九成不敢確定。萬一金國延緩與宋開戰,轉而大舉反攻紅巾軍,那形勢就將變得十分惡劣。

 指望南宋?孟九成可不作此想。

 到時候南宋很可能斷絕供應,避免得罪金國。畢竟,對他們來說,紅巾軍不過是北地賊寇,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甩掉。

 還有蒙軍,佔領中都後,正在河北攻掠,孟九成寧肯還窩在山東,也不願過早地碰上比金軍更凶惡的強敵。

 而同樣是明年,成吉思汗將率主力西征,而把中原交給木華黎,並且隻留下了兩萬蒙軍。

 正因蒙軍的戰略重心轉移,金國才喘了口氣,發動了對宋的戰爭,想彌補與蒙軍作戰的損失。

 留在中原的蒙軍實力下降,這同樣也給了紅巾軍造成了有利的條件。

 可以說,孟九成想得很多,很遠,但這些還不能完全跟別人講。他還得編些理由,讓眾將能夠信服。

 當然,現在的根據地還需要恢復鞏固,錢糧也並不充裕,孟九成也就不必編造,隻擺出實際困難,便能貫徹自己緩步發展的戰略。

 跟王仙解說了一下,孟九成便讓他加緊監視敵人,不要使敵人輕易逃跑。

 由於下雨的關系,圍城工作拖後,孟九成不知道蒲察李家會不會逃跑,但不是做出了一些應對之策。

 半夜時分,孟九成便被親衛叫醒,通報最新的情況:蒲察李家棄城而逃了。

 ………….

 雨似乎小了點,但在奔馳的馬上,雨點打在臉上的節奏卻更快。

 蒲察李家耳朵還在嗡嗡作響,臉色陰沉得可怕,徒步逃竄的金兵一個個、一群群被甩得越來越遠,他卻懶得回頭看上一眼。

 敗了,敗得理所應當,敗得沒有懸念,只不過多堅持了些時間。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也還是沒有破解之道,這才是真正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

 蒲察李家奔在隊伍的前面,只有身前身後那並不密集的雜遝馬蹄聲。此時,悔恨立即湧上心頭,令他咬緊了嘴唇。

 只是這悔恨卻頗為複雜,顯然不是一個兩個。

 他後悔自己聽信了什麽法術可破之言,出城結寨而戰;他後悔營寨被攻破後,還要督軍再戰,招致更大的損失……

 一股鹹腥湧進了喉嚨,蒲察李家不覺已經把嘴唇咬破。

 天意也,時運也。失敗恐怕難以避免啊!

 突然,蒲察李家隻覺身子一傾,正胡思亂想的他沒有防備,隨著馬的失蹄猛地摔了下去。

 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濺了一臉的泥水,即便有頭盔保護,蒲察李家也被摔得暈頭轉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他身後的幾個親衛離得很近,來不及勒馬,也紛紛馬失前蹄,滾落於地。

 “大人。”後面的親衛趕忙緊勒馬頭,喊叫著紛紛下馬。

 一排弩箭突然從路旁的叢林中射了出來,劃破雨幕,帶著死亡的陰冷,又帶起了一陣慘叫。

 “敵襲,有埋伏。”金兵驚呼著,紛紛跳下馬來,緊張地四下環顧,揮動刀槍,作著防護。

 一排弩箭,隻射中了幾個金兵和四匹馬,但對已是驚弓之鳥的逃竄金兵來說,卻是沉重的心理打擊。

 遇強則避,遇弱則襲。這是孟九成給負責迂回阻擊的部隊所下的命令。

 通俗點講,就是欺軟怕硬。這種戰術其實不用怎麽教,怎麽練,依據本能,誰也不會用頭往牆上撞,也不會寥寥數人便向大軍挑戰,自己找死。

 當然,冒雨急進、迂回阻擊的部隊不多,也沒有辦法全力攔截阻擊。隻好挖了些陷馬坑,拉上絆馬繩,上好弩箭,伺機偷襲殺敵。

 小小的偶然有時候也會影響重大,偷襲雖然殺敵不多,但卻拖慢了蒲家李家等逃竄的步伐,為追擊而至的紅巾軍贏得了時間。

 一陣忙亂過後,金軍再度上馬逃竄,失掉了幾匹馬,傷亡了幾個人,士氣更加地頹喪,疑神疑鬼地不斷向兩旁張望,提防著突然射出的殺器。

 不僅如此,前方的金兵還要睜大眼睛,留心絆馬繩,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雨點急促地打在臉上、身上,甚至進了眼睛。王仙閉上一隻眼睛,用手擦了擦,然後再閉上另一隻,擦拭。

 出城逃竄的金軍雖然還有很多人,但逃跑起來誰還敢回身再戰?所以,順著大路逃跑的金兵,失去了作為士兵必然的覺悟,很多人手中連武器也扔掉了,盔甲更是早就成為負擔,被無情拋棄。

 對於身後的追趕,金兵根本沒有回頭一戰的勇氣,驚惶失措地亂跑亂叫,或是跪倒叩頭乞活,或是鑽進路旁的叢林,或是跑得慢被追兵用刀槍殺死,成為倒在泥水中無人理睬的一具死屍。

 王仙所率領的這三百騎兵並不急於斬殺逃跑中的金兵,這些被騎兵隔離的逃兵除了被殺,就是被俘的命運,根本不必浪費他們的寶貴時間。

 匆匆抓過兩個金兵,問清蒲家李家的去向後,鐵騎疾奔,窮追不舍。

 久違的暢快之感啊!王仙心中感慨,曾幾何時,自己也領著殘軍鑽山入林,避金軍而逃過。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角色轉換的時間竟然這麽快,這是他之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而現在,蒲察李家帶著兩百多親衛騎兵卻還沒有丟盔棄甲,輕裝逃竄。

 一來蒲察李家覺得敵人既行軍趕路,又攻城拔寨,也差不多要體力耗盡,無法窮追;第二則是他的面子問題,尚未到山窮水盡,就狼狽得如喪家之犬,實在不是他心中所願。

 主帥不發令,跟隨他的親衛和騎兵當然不敢自作主張,以免觸了敗後本就心情惡劣的蒲察李家的霉頭。

 即便如此,逃跑也不是一路順風。絆馬繩,陷馬坑,弩箭,每一次的襲擾雖然不能殺傷太多的金兵,但卻不斷拖慢他們的速度,拉近著與追兵的距離。

 幾匹死馬倒臥於地,還有被拋棄的金兵屍體,被弩箭射死的,淒慘地仰面躺在泥水之中,死魚般的眼睛直瞪著夜空。

 “敵人已經勢窮兵疲,更遭到了騷擾襲擊,此正是我輩殺敵建功的良機。”王仙駐足觀察乍刻,上馬之後大聲吼道:“兒郎們,繼續追啊,把敵人殺得片甲不留。”“片甲不留。”紅巾軍騎兵應和著呼喊,重新起步,又踏上了追擊的路途。

 ……………

 繃,繃,在泥水中突然彈出兩道絆馬繩,摔倒了幾個金兵,使金兵的隊伍又停了下來。

 嗖,嗖,嗖……道路一側的樹林中投槍、弩箭猛然飛出,帶起了一片慘叫馬嘶。

 這是一支百八十人聚集起來的隊伍,依靠樹林,又給金軍製造了麻煩。

 “殺,搜殺敵人!”蒲察李家跳下戰馬,吼叫著揮刀一指。

 他已經忍耐了太久,這些散布於草叢、樹林的襲擊者一而再、再而三地襲擾不休,就象討厭的蚊蟲,圍著你嗡嗡亂叫,不時又要衝上來叮你一口。

 這簡直是在蒲察李家本已積鬱悔恨的情緒上添柴澆油,怎不令他怒氣勃發?

 弓箭、投槍……金兵對著叢林草樹先是一通胡亂攻擊,然後用刀槍拔開樹枝雜草,搜索深入。

 蒲察李家在親衛的保護下在路上稍加等待,也順便休息一下馬力。

 他們還多數穿著作戰時的鐵甲,這無疑也增加了馬的負擔。有的馬噴了白沫,顯然體力消耗很大。

 “大人。”親衛隊長突然緊張起來,張著耳朵仔細辨聽,驚疑道:“您聽,這是馬蹄聲,還是——”

 蒲察李家皺起眉頭,在雨打樹葉、草叢的沙沙聲音中仔細分辨,臉色漸漸變得驚愕。

 沒錯,是馬蹄聲,方向就在身後,是追兵。

 “收兵,撤退。”蒲察李家急急忙忙地叫著,搶過韁繩便認蹬上馬。

 “收兵,撤退,敵人追上來了。”惶急的喊聲在隊伍中接連響起,不等草叢樹林中的金兵退出來,隊伍已經開始縱馬前奔。

 等到在叢林中搜殺敵人的金兵慌忙退出,大隊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只看見後面騎兵的背影。

 這些家夥紛紛叫罵,忙不迭地上馬追趕。

 有幾個金兵卻找不到馬匹,也不知戰馬是隨著大隊跑了,還是被某些缺德自私的家夥給帶跑了。馬少人多,你爭我搶,又是一陣混亂。

 急驟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已經完全掩蓋了雨中的雜聲,聽得真真切切,也不知有多少追兵殺來。

 金兵倉惶逃竄,路上只剩下幾個被打翻的倒霉蛋兒。聽得如雷的蹄聲,這幾個倒霉蛋兒忍痛爬起,連嚎帶叫地竄入了叢林。

 片刻工夫,長長的騎兵隊伍便如一條長龍,追了上來,對路上的死馬和屍體根本不屑一顧,隆隆地奔馳而過。

 王仙緊緊繃著臉,風聲呼嘯著從頭盔兩側吹過。路上的馬蹄印已經說明敵人離得不遠了,再加把勁兒就能追上了,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驅馳追殺的感覺真好呀!孫武正落後王仙一個騎位,用力握了握馬刀的刀柄,感覺沾了雨水有些滑,他又用力把手在腰間大腿上蹭擦了幾下嗯,這回感覺好多了。

 雨絲如霧,偏偏就是不停。但烏雲已經淡了,月光隱隱透出,變得朦朦朧朧路上的積水反射出些許光亮,然後被紛亂的馬蹄踏碎,濺起無數碎玉殘瓊

 隱隱的,已經能看見前面的人影綽綽,王仙冷然一笑,抓起了長槍,向前奮力一揚。

 孫武正舉起了馬刀,上臂與水平面垂直,肘尖貼著頭盔指向蒼天,上臂用力地背到了身後,準備發出全力的一擊猛劈。

 兩人身後的騎兵,也都或端或舉起自己趁手的兵器,或刀或槍,臨戰的興奮瞬間充斥全身

 最先被追上的是那批進入叢林搜殺敵人的金兵,這些人起步晚不說,給他們留下的也盡是些疲馬。於是,他們便成了追兵的第一批斬殺對象

 眼看著追兵已到身後,這些金兵發出恐懼驚惶的喊叫,拚命催打著馬匹,卻沒有一個人敢回身迎戰。

 近了,近了,王仙用力一夾馬腹,戰馬向前一竄,已經達到了攻擊距離。

 他雙手握槍,純用雙腿控馬,一槍刺出,粘滯感沿著槍身剛剛傳來,他便用力一拔慘叫聲中,金兵左肋飆血,翻落馬下

 紅巾軍騎兵以王仙為箭頭,象一股不斷翻卷浪頭的狂潮,無情地淹沒著這落在後面的金軍。

 孫武正身子向前一探, 蓄勢已久的馬刀疾劈而下,借著前衝的馬力,斜肩帶背這一刀,幾乎把金兵砍成兩半。

 “嘿!”王仙已經離鞍而起,雙腳踩在馬鐙上,純用雙腿控馬,一槍斜著刺出,正中敵兵的後背。

 “斬!”何三寶揮起大刀,一個勢大力沉的斜劈,血雨噴濺,一顆首級飛上了半空。

 刀槍不斷揮動著,更多的鮮血噴濺而出,更多的慘叫聲響起。這使紅巾軍騎兵越來越興奮,不斷發出興奮的喊叫聲。

 而落馬後伐幸未死的金兵也不過是多活了幾秒鍾的時間,一排一排的騎兵奔馳而過,他們不是被殺死,就是被馬蹄踏成肉泥。

 前方視野一闊,落在後面的這一群金兵已經被斬殺殆盡。阻滯感消失,紅巾軍騎兵的速度再度加快,奔著前方的綽綽人影狂追而去

 蒲察李家聽著身後隆隆的馬蹄聲,心驚膽戰之際卻感到座下馬匹的吃力喘息。他默不作聲地解開雨濕的披風,隨手扔棄,感覺馬匹的速度稍快了一些又解脫鐵甲,再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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