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醉字,道盡個中真意。
即使六次往複掃湯,也不能達到黃老先生所要求的標準,必須要以掃湯的雞肉茸“醉”之。
醉即倒也,所以又稱“墮湯”。
實際上,經過六次掃湯之後,高湯之中的雜質幾乎完全除盡,即使有,卻也不是肉眼可以觀察到的。
這個“醉”或“墮”字,意指高湯本身的味道積澱。
用雞肉茸再經燉煮,把高湯的色、香、味組合柔化,為高湯增添一份醇厚與余味。
醉湯完成後,一鍋高湯湯色明亮橙黃,澄澈如茶。
湯表面再無一絲油脂,即使在深深的湯鍋中也能一眼望盡鍋底。
開水白菜,自離不開這唯一一味看得見的食材。
“菜不可高於三寸半,葉綠肉厚的北方白菜為首選。”
——這是白菜的選材標準,簡單卻不簡單。
北方的白菜最為甜嫩,而各類品種的白菜中,有一種名不見經傳的早春白菜。
這種由出芽到長成,隻抽葉不散葉,就這麽直直的向上生長,一直可以長到半人高下。
其莖葉細長形似美人,是用來做開水白菜的極品。
林愁後山簡單種植的白菜在系統黑科技的照料下顯然也可以達到這個標準。
白菜洗淨破開,去盡大葉菜棒,隻留三葉嫩心。
常年不見光的嫩心呈現出淡薄的粉嫩黃色,有種朝露般的清香。
用比頭髮絲還細的長長銀針沿菜葉底部白色細線狀脈絡刺入,破壞其“筋”,以達到最軟嫩口感的同時,方便湯汁滲入菜葉中每一處。
嫩葉中的葉脈不多,但也足有二三十條,每一條都要刺過。
林愁做得小心翼翼,一旦銀針衝破脈絡扎入菜葉肉質中,便會留下細小的傷疤,雖然微不可察,但卻不能再稱之為完美的白菜。
做完這些後,林愁輕輕舒了口氣。
熬好的上湯分為兩鍋,同時開微火,保持其將沸未沸,也就是通常所謂的“菊花心”的狀態。
用一柄漏杓盛裝白菜,浸沒在一鍋上湯中立即撈出,再用杓盛湯由白菜頂端徐徐澆淋。
白菜嫩心受熱逐漸散開呈花瓣狀,繼續澆淋數次,直到白菜軟嫩,半透明中透著鮮嫩的黃綠色。
取白瓷碗數隻,將燙好的白菜擺在碗底。
一根含苞待放的雞樅菌,撕成狀若發絲的菌絲。
每碗三根,使其一端呈發條狀卷曲搭在碗沿,一端垂入碗中。
最後,再舀另一鍋沒有淋過白菜的上湯依次澆入碗中,浸沒白菜和菌絲一點點即可。
開水白菜,大功告成。
“呼。”
林愁扯過旁邊掛著的潔白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開水白菜,好......臥槽!”
一抬頭,不知什麽時候,廚房門口密密麻麻擠了無數顆腦袋,眼睛瞪的一個比一個大,下巴拖得一個比一個長。
“怎,怎麽回事?”
林愁連問三遍,眾人這才回神。
小圓臉的眼神很驚恐,
“帥老板...你這做的...是開水白菜??”
林愁心滿意足的點頭,呲牙一笑,
“對,開水白菜,做的不太好,多多擔待。”
“...這...還...不...太...好???”
瘦高個眼神呆滯,喃喃自語,
“小小,我覺得你這十五萬,花的一點都不冤枉。”
小圓臉茫然點頭,
“廚師,真的太可怕了...哎喲扶我一下,我脖子動不了了...嘶...好疼...”
...
三分鍾後,飯廳裡的姑娘們排排坐好,端端正正,
比正在上課的小學生還認真三倍。沒人面前擺著一隻細膩的白瓷湯碗,碗璧輕薄如紙。
小圓臉吞了吞口水,
“真,真的要吃嗎?”
瘦高個滿臉糾結,咬著嘴唇道,
“吃,當然要吃,不吃豈不是辜負了帥老板的美意。”
小圓臉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好舍不得啊...”
這時,
“咕咚咕咚。”
夏大傻把碗撂在林愁面前,
“好喝,愁哥再來一碗!”
林愁無法,隻好把那一鍋澆過白菜的“廢湯”給搬了過來。
山爺眼疾手快,
“臥槽小兔崽子,給你大山爺爺留一碗!”
吳恪剛要擠過來,一隻大腳輕飄飄的把他踢出了門外。
“...”
看到這一幕的姑娘們眼中居然有一絲絲的羨慕,多想在湯鍋邊爭搶廢湯的人是自己啊。
薑女用銀匙輕輕撥動著一碗清湯,色如茶清如水,她的嬌顏映入其中,仿佛多了一番水墨畫般的韻味。
一碗湯是好是壞,其色澤就代表了一切。
上好的湯有著一種奇幻般的、明亮卻不刺眼的潤澤,飽滿又溫暖。
——那是用視覺就可以清晰無比的感知到的溫馨與舒適。
徜徉在湯汁中的菜心隨著銀匙撩撥彳亍獨行,寂靜中透著清冷與孤傲。
就如那文人手中筆,俠客腰上劍。
孤舟唱晚,釣起一江風雪!
此時,一旁猶豫糾結的小圓臉終於下定了決心,舀起一匙“開水”,送入口中。
驀然,她的雙眼瞪大瞳孔擴張,鼻翼不停的翕動著,晶瑩細小汗珠從額頭沁出,
“嗚嗚嗚...”
張牙舞爪了半天,她漸漸安靜下來,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圓臉心中過盡千帆皆不是,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老板,能加湯不!!”
林愁舔舔嘴唇,一咬牙,
“加!”
顧客就是上帝,那鍋還沒有用完的湯,不留了!
左右下次再做開水白菜,還不是要從頭做起......
林愁想想就很絕望,整整七個小時啊,連歇都沒歇一秒鍾的七個小時。
mad。
滴。
“老板的小秘密任務完成,獎勵:智力值+1,可種植筇竹幼苗若乾。”
“在本系統的英明指導下,宿主於本次連續任務中表現可圈可點,本系統非常欣慰,特此、特別給予口頭獎勵:
乾的不錯,再接再勵。”
林愁攥緊了拳頭。
——他發誓,如果那麽有一天,他一定要把這該死的臥槽系統薅出來杵成年糕然後吊起來風乾,讓它好好感受一下來自於“低等靈長類生物”的愛撫!!
其實心中是有幾分得意的,這無關於該死的系統的表揚與眾人的滿意。
最普通的食材,最不平凡的味道,難道不就是一個廚子可以為之一生孜孜渴求的目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