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飯,那群基地市來的家夥把車開到一邊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橫躺豎臥了一地就睡開了。
他們中最多的就只有16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乾脆不打算回基地市。
雪作被雪當床,也不嫌凍得慌。
看樣子只要雪團子大佬還在上面祭天,這雪就要一直繼續下去,並且還有漸漸變大的趨勢,已經將地面蓋了一尺多厚。
由極遠處看去,燕回山碩大無朋璀璨如鑽石般的穹頂華蓋下,一片雪白聖潔無比。
當然,如果海拔夠高的話,氣勢可能會更足些。
饒是如此,就連明光四道牆喧囂的工地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矮粗胖的黑臉漢子隨手將數米見方的巨大城磚拋起幾十米高,
“曰,這海青石肯定是剛從海裡挖出來的,今天的比昨天一樣規格的重了一多半!”
比較一下石頭的噸位和大小,這不起眼兒的矮粗胖子起碼也是三階起底的力量型進化者。
巨大的城磚發出淒厲的破空聲,劃過百米距離被另一個人輕飄飄的接住。
“傻鳥,你的意思是海青石跟海綿似的吸水了唄,那得吸多少水啊~”
說話的人手一抖,超巨型城磚在他手裡以一個丁點為中心飛快的旋轉起來。
本源的輝光在醞釀,看起來像是巨大化的泥抹子在這人面前幻化成形,
“啪”
看起來像是泥抹子的...呃...實際上還真踏馬是個泥抹子...
即使雕龍繪鳳華麗至極也改變不了這本源凝兵就是泥抹子的本質。
城磚旋轉的速度不減,泥抹子挑起至少有半噸特製“泥”糊在城磚上,這人三抹兩蹭手都快舞出幻影來了。
當城磚停下來時,五個面泥的厚度居然絲毫不差,並且留出了一面乾淨的空白。
城磚在那人手裡一跳,恰好嚴絲合縫的被砌進城牆。
然後他再次伸手,接住下一塊拋過來的城磚,全過程不超過兩秒鍾。
——整個四道牆工地漫長的弧形白線上,這片兒城牆的進度至少要比其他片區快上四五倍。
“唉,什麽時候能到四階啊,到時候即使是城門樓子附近十五米長的城磚咱也照樣玩的轉,聽說那邊的工資比咱這翻了兩番呢。”
“啪啪啪...”
連續不斷有規律有節奏的聲音每響一次,就代表又一塊城磚砌好。
在他下方,一人雙手握拳,拳頭上燃燒著熊熊烈火,催動拳上如龍卷般的火舌用以加熱那座近三十米高的高爐,熾熱的火焰將高爐內的金屬漸漸化作液體——這是砌牆泥兒必須的原材料之一。
而這個燒火的家夥不是別人,正是某偽五階大佬沈峰。
沈峰氣急敗壞的嚷嚷道,
“你們他娘的慢著點,老子又不是真的覺醒者,我特麽是武者啊,只是功法特殊而已,這火耗的可特麽是內氣!”
“您可比一般的覺醒者好用多了哈哈,要是讓他們來燒泥兒,起碼得四個四階才能夠我一人兒用。”扔磚的和砌牆的同時大笑。
沈峰撇嘴,
“你丫還怪得意的,你說你一三階覺醒者,乾點啥不好非得乾這個?但凡是努點力,也不至於混成這樣啊,明光要是再不建四道牆,有你餓死的那天兒!”
砌牆的哈哈兩聲,
“咱從小就是乾這個的,五歲上牆一乾十八年,除了這個我也不會別的了嘿,怎著,別看你們狩獵者成天吆五喝六的,咱還不是都一樣交稅?講道理咱們也就是‘工種’不同而已,我這叫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明光三道牆北門18~49號段還是我一手‘拔’起來的呢,我可跟您說啊,這城牆裡面只要用了我的大致架構、我親手參與建設長度達到百分之一以上,每多百分之一就能同步提升這面城牆整體性能的百分之一!”
“您可別小瞧了百分之一嘿,這可是我的覺醒能力,哪怕有一天我死了,這城牆的屬性也是不會變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並且頗為自豪的傻笑,“我死了,牆還在!嘿嘿!”
沈峰咂麽咂麽嘴,
“不是你等會,我怎麽聽著有點耳熟啊,你和那位特防大隊的‘銅牆鐵壁’大佬是不是有點親戚?”
五階戰爭天賦者馮城,血脈技能銅牆鐵壁覆蓋整個明光,簡直不是一般的牛逼。
“人家五階大佬那哪高攀得起啊,”砌牆的不好意思的說,“不過‘固若金湯’的小赤佬倒是我遠方表弟。”
“牛逼!”沈峰豎起大拇指,“都是明光的寶貝兒命木艮砸,那你的血脈技能和他的一樣不?”
砌牆的撓撓頭,
“差不離兒,我的血脈能力叫‘築造輝煌’,在建設時生效,他的在建設竣工交付使用後才能生效。”
沈峰很是組織了一下語言,“固若金湯築造輝煌,還特麽挺應景兒挺有氣勢的。”
“誒,沈大佬,你上來瞧瞧,那地方是怎了?”砌牆的突然感歎說道,然後感歎著,“真美啊,就像是紀錄片裡的冰川雪山似的。”
“什麽叫像,那就是雪山!”沈峰翻了個白眼,“燕回山林家小館,林子的地盤都沒去過?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砌牆的笑的更歡快了,
“哦,還真是啊!”
“去不起去不起啊,明光要是不砌四道牆,老子現在都他娘的快要飯了——話說沈大佬,咱親王大人四階穩如狗偶爾還能變身五階巨佬,可羨慕壞我們這些小癟三了,白爺他們也都進步不小,您這~嘿!”
沈峰:“......”
好好聊天行不行,怎麽說扎心就扎心一點沒有遲疑、一點不給人心理準備的呢。
沈峰又是組織了半天語言,
“嗯,我是武者,和他們...不太一樣...而且我本身就是基礎比較高嘛...咳咳...”
砌牆的倒是沒什麽惡意,
“也對,是這麽個道理啊,你們武者和咱不一樣,進個階吧還得講究什麽心態啊思想品德啊啥的,怎的,考試啊,考不過就不讓上唄?”
沈峰臉都黑了,
“那叫境界!境界!不是思想品德!”
砌牆的也不在乎,
“您在燕回山混了那麽老長時間,就沒踅摸認識個武道巨擘啥的...我看大災變前武俠都這麽寫,對吧?別人隨口一句話,沒準就能讓你茅塞頓開實力飛升呢?要不你也跳個崖試試,沒準這一跳就跳出信仰來了呢,什麽大災變前的武林秘籍山洞裡的老爺爺戒指裡的小蘿莉...”
沈峰捂著胸口,心都快被戳爛糊了。
“我特麽...”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道,
“修煉的功法不同,經脈錯綜複雜如天上繁星,非一脈相承者無法通曉。”
砌牆的抬頭看了看天,
“這都兩百多年沒見過星星了,您突然酸啥呢擱這兒...話說,那你們武者的功法,到底是怎來的??”
沈峰猶豫了一下,
“大概...可能是大災變初期的前輩們創立的吧...然後就成了家傳秘籍...剛才那個口訣,就寫在第一頁總綱前頭。”
“所有的家傳秘籍都有這句話?”
“我聽說過的和見過的...還真都有這麽一句...”
“有沒有可能這些秘籍都是是一個人兒寫的?”
“......”
“誒,沈大佬,到底是是還是不是啊?”
沈峰憋著氣,
“看,看不出來...”
砌牆的立刻換上一臉的鄙夷,
“大災變前的老話,見字如面曉得伐,感情您這麽文縐縐個人兒,連字體都看不出的來??”
沈峰呐呐無語,老半天才甩出來一句,
“GB宋體。”
“啥?”
“我說字體是國標宋體!印刷的!”
“!!!”
看著砌牆的那副死了爹媽般的表情,沈峰心裡那叫一個爽啊。
呵呵,丫一覺醒者迷什麽不好非要迷武俠,看老子用家傳的印刷版秘籍碾碎你的武俠夢!
在罪惡的鐵蹄下痛苦掙扎吧,砌牆的!
這時候,城牆下頭一個大嗓門吼道,“開飯了開飯了,嘿,飯點兒已經改成隔倆小時一次了啊,大家留意一下,明兒我可就不來喊了。”
進化者的食量堪稱龐大,尤其是在做這種強度超乎想象的體力活的時候,原本四個小時一次的飯點兒根本不能滿足進化者的需要,僅僅隻維持了一天就變成了隔倆小時一頓飯。
有一點進化者們相當高興——終於不用恭請明光的光榮傳統“大泥巴湯燉菜”出場了。
也是納了悶,原本是大災變初期守屍潮守獸潮艱難無比只能用人命去填窟窿以至於根本沒有時間去弄什麽飯菜、隨便一煮對付對付不至於虛脫掛掉就完了的事,怎麽到現在就成了但凡屍潮獸潮必須逼格十足出場的保留項目呢?
現在負責進化者夥食的是下城區的普通人,他們只需要以低廉的價格在發生委手中領取獸潮中積累下來的異獸肉,然後手提肩扛車載到這裡加工好,就能賺上一筆不菲的手續費。
那股子乾勁兒別說明光只有八萬進化者同時參與到城牆建設中,就是有八十萬他們也完全hold的住。
沈峰熟門熟路的從各色攤位和人流中穿過,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兒,
“虎叔,啥菜?喲,胡大嫂子也來了哈~”
胡大嫂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沈峰立刻改口,
“嗨,我這不是跟著林子叫麽,嘿嘿,我知道,您還年輕著呢。”
“這還差不多!”
虎叔一伸手,
“坐!今兒吃蕎麥大肉面,實誠頂餓!”
說是坐,也就是攤位後頭草地上每人一個的小馬扎。
扔磚的和砌牆的也跟著坐了,問,
“認識?”
沈峰翻了個白眼,
“你們怎麽也跟來了?介紹一下,這是虎叔,林愁對門,那位是胡大嫂,也是對門。”
然後又對虎叔說道,
“虎叔,他是扔磚的,他是砌牆的。”
扔磚的+砌牆的一臉懵逼,狗曰的有你這麽介紹的麽?
砌牆的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虎叔的手——雙手!
“虎叔,叔!您就是我親叔!您家院子賣麽?”
虎叔臉上的笑頓時僵硬了,奈何握住他手的是個三階進化者,想抽也根本抽不回來啊。
砌牆的急切道,
“不賣?租!出租不...給我一個臥室就成...啊...要不我在院子裡搭個帳篷也行啊...”
扔磚的也反應過來了,眼睛賊亮賊亮的看向胡大嫂。
整個明光誰不知道啊,勾股巷子現在成風水寶地了。
不光出了個林愁,巷子裡攏共二十來個孩子現在就已經有倆成了進化人,其中還有一個據說剛他娘的斷奶不久...
扔磚的心中不禁腹誹:個小赤佬。
聽說叫什麽葫蘆娃,你怎不上天呢!
等等...
姓胡,剛沈大佬叫這位“嫂子”啥來著...也住林愁對門兒...
我曰,備不住她就是那葫蘆娃的的寡婦娘啊~
嘖,別說還真挺俊的~
扔磚的突然就悟了,一臉蕩漾至極的笑容、伸出爪子抓向胡大嫂,
“胡大...”
“梆!”
半條小吃街上的人都轉過頭來看著這邊兒,場面一度相當安靜。
“霧草...”
“牛逼,這娘們誰啊!”
“不是那啥...我...她...剛剛我是不是看見內妞兒用鍋拍翻了一個進化者...”
“媽媽我戀愛了!就是這個勁兒!夠辣!”
扔磚的茫然摸了摸臉,手上漆黑一片,摸到的全是鍋底灰。
“我剛剛為什麽沒躲呢...這是為什麽呢...”
他自己也懵了。
她,普通人。
我,進化者!
這沒有科學依據的啊...基本法不是這樣嬸的啊...
就連胡大嫂自己也沒想到,吃鯨。
在半條小吃街進化者目光注視下,胡大嫂手足無措,一張臉都紅得開始冒汗了,手裡的鍋不知道是該丟掉好還是繼續拿著好。
胡大嫂想著這會兒不能失了底氣,抱著鍋率先開口,
“你...你想要怎樣!”
活脫脫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語調。
張了張嘴,扔磚的也委屈啊,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打開方式,“不是,我就...”
胡大嫂胡亂揮舞著平底鍋,
“你...你別過來啊,你再過來我打你了啊,來人啊,這有個不要臉的進化者欺負良家婦女了啊!快來人啊!”
扔磚的看著那口鍋也不知道為啥,沒來由的有種奇怪的恐懼感,好像自己就應該很怕那東西似的。
吞了吞口水,
“那啥,您先冷靜一下,我就想問問您家房子租...賣不...我按最高價兩...不三倍收!”
——在旁邊那位大叔眉毛立起來之前好歹是把個“租”字給吞了回去。
那啥,租寡婦臥室聽起來好像確實是不太像話哈。
——什麽?滾!在院子裡扎帳篷也不行!
沈峰全程目瞪狗呆,哭笑不得的罵道,
“你們這跟著起什麽哄呢!砌牆的你沒完了是吧,還不撒手...趕緊撒手...”
砌牆的和扔磚的這才訕訕後退,
“咳,那啥,不好意思哈虎叔還有胡大嫂,我們...這不是情緒有點激動了麽。”
虎叔和胡大嫂倒是沒介意,畢竟最近來找他們買房子的人越來越多。
不光是虎叔,隔壁隔壁再隔壁,整條巷子的房都有人問,最開始給的價還算靠譜,後來簡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越是這樣虎叔他們心裡就越沒譜,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麽不清不楚的貓膩。
有毛病麽不是,那老多流通點都能在上城區置辦一套公寓樓了,巴巴的跑來下城區作甚!
一圈人沒聽清的逮著人就問,聽清了的得意洋洋那麽一說,結果方圓幾百米的人全都圍過來了,一水兒的要吃飯。
沒那麽多?
哦,不要緊,不吃飯也行!
我們就湊(tao)湊(tao)熱(jin)鬧(hu),保證不嗶嗶。
沈峰道,
“嫂子你這甩鍋的本事,和林子還真有點像!”
胡大嫂哼了聲,
“什麽和他像,該是他和我像才對,當初還是老娘教給他怎麽握手柄哪個角度能打疼人又傷不到呢!”
沈峰:“......”
得,元凶擱這兒呢啊,勸您可千萬別讓黃大山知道這茬兒!
扔磚的和砌牆的坐在馬扎上半天都沒吱聲,神遊物外了已經。
沈峰嗤笑道,
“怎,合著挨了一鍋還委屈上了?這位嫂子連林愁都照揍不誤知道不——說起來林子小時候還是這位給奶大的呢!你滴明白?”
不光是扔磚的和砌牆的,周圍一大圈人全都驚了,看著胡大嫂的眼神若有所思。
這位大嫂很可能不是普通人...
不,絕對不會是什麽普通人!沒可能!不存在的!
就憑剛才那一鍋的風采,就憑她那斷奶幾個月就成了進化人的小娃娃,就憑......
然後,突然有一種淒涼漸漸彌漫。
“唉!”
“你說斷奶怎這麽早...怎能這麽早哇...”
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娃兒也不爭氣,都那麽大的孩子了,說給斷奶就給斷奶昂?那怎還就沒有一點脾氣的呢?!”
沈峰:“???”
這群狗曰的到底是在說啥, 為啥明明都是漢字我卻感覺聽不懂!
說,你們是不是又?叒叕背著我偷摸的上補習班了...
總之,虎叔的面攤突然間就座無虛席了,就這還有大批等位置站著的。
胡大嫂把一大碗油亮筋道的蕎麥粗面遞到沈峰手裡,上面滿滿的蓋著厚厚一層大肉。
沈峰筷子挑了挑,結果又在面條裡挑出一顆荷包蛋。
溏心的。
胡大嫂一笑,
“野鴨蛋,補元氣的,多吃。”
砌牆的和扔磚的看了看自己的碗,再看看沈峰的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