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即寧靜,是明光這座末世雄城的禱言。
而且並不是只在嘴上說說而已,它已經植入了每一個明光人的骨子裡。
清點了損失後,逃過一劫的狩獵者們自發的聚集在一起,每人手裡都拿著一塊漆黑的石頭,石頭每一個斷面都呈貝殼斷狀口,十分鋒利。
這是黑曜石,在大災變後遍地都是。
在大災變前古老的傳說中,有一支阿帕契部族,世代生活在他們的土地上,他們相信,他們的神賜予並守護的大地與天空千百年恆久未變,他們也相信這會恆久不變的存在下去。
但是,這個世界上只有改變才是永恆。
強大的敵人襲擊了他們的部落,並把他們驅趕到更加貧瘠的地方去。
阿帕契戰士奮起反抗,奇襲了多個被佔領的地方,救下了許多人,奪回了許多物資。
然而十數倍於他們的敵人根據人們牽走的牛的腳印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將老弱婦孺及阿帕契戰士包圍在山上。
阿帕契戰士,主動走出藏身的山洞,期望用自己的生命換取族人不被發現。
但他們不願死在敵人的手下,於是跳下懸崖,一個又一個。
敵人撤離後,那些戰士的妻子和愛人一月又一月的哭泣著,她們哀悼著死去的情人,哀悼著隨戰士而去的阿帕契之魂。
她們的悲傷牽動了他們的神,於是他將阿帕契人的淚水都深埋在一種黑色的石頭裡。
當地人相信,如果誰擁有了這種黑色的石頭,便永遠不再哭泣,因為,阿帕契的少女已替你流乾所有眼淚。
傳說,黑曜石在陽光下閃耀的光點,便是阿帕契的淚滴。
石塊在地上堆疊,最終在面對丘陵地帶的方向,變成一座沒有屍體的錐形墳塔。
墳塔上,數千塊黑曜石的每一個斷面,都輝映著叵測的光,仿佛將這些黑曜石凝聚在一起,有如一整塊巨大而漆黑的寶石。
活著的人深深低下頭,一名狩獵者宣讀著死亡的名單,
“耿先,周光明,萬穹......”
“以上,共計一百一十三人,死亡的寧靜,將永遠撫慰他們的靈魂。”
半分鍾後,狩獵者們轉身上車,迅速離開這個地方。
指揮車中傳來命令,希望黃大山和劉隊長以戰車為單位在大部隊的前方執行偵查任務——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如此,剛剛組建的偵查隊成員絕大多數都在那一百一十三個人的名單中。
...
山爺可能是狩獵者中最重視自己車的人了。
別人都是用車來保命,而山爺不同,那車,就是他的命,每年不知道要填補多少異獸的骨骼皮毛進去,在眾多狩獵者隊伍中,鮮能找得到比穿山甲號更加堅固的荒野戰車。
在剛剛與劉隊長的車撞擊中,劉隊長的車後尾癟了一大塊,甚至連保險杠都掉了一根,而穿山甲號,僅僅是擦破了一點漆皮。
將每一道劃痕都用源晶溶劑細心的修補好,那股子溫柔和細膩看得眾人頭皮發麻。
加滿了油後,穿山甲號怒吼一聲,率先出發。
通過無線電通知大部隊可以出發後,黃大山忙裡偷閑對劉隊長展開了垃圾話攻勢,各種閑扯聊騷讓劉隊長不勝其煩。
從技術上來講,山爺這樣做很好的排解了漫漫旅途中的寂寞無趣。
黃大山突然問道,
“那個誰,劉柱子,你帶著酒了沒?”
距穿山甲號右側五百米左右,一輛裝甲車內,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劉隊長吼道,
“媽的黃大山,能不能不要叫老子柱子了?”
劉隊長沒正經的老爹在下城區當個泥水匠,劉隊長出生那會,他正給一戶人家的房子上梁。
明光人講究個落地有姓,意為有頭有臉的來到這個世界。
眼瞅著劉隊長馬上就出生了,劉隊長的媽媽就遣人來問他爸。
他爸滿腦子都是房梁,哪注意到來人到底要幹啥,正看見房梁偏了,於是吼道,
“柱子柱子,快快,那頭給我頂上!”
於是劉隊長的身份卡上至今都刻著劉柱子仨字兒,別人多看一眼都要跟人急的那種。
黃大爺樂道,
“留住兒留住兒,有啥不好,要不說你這禍害命大呢,全仗這名字好我跟你說。”
劉隊長臉黑了,你他娘的你就是救了老子的命,也不能侮辱老子的人格吧?
於是他義正言辭的說道,
“老子這裡有酒,冰涼的啤酒。”
“哦嗬!”
山爺立刻正色道,
“那麽,請把酒給我,大山爺爺我立刻閉嘴。”
兩車越靠越近,從車窗接過一箱啤酒,山爺臉上可算是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他那點私藏全被白穹首和林愁翻了個底兒掉,恨不得把發動機裡都給塞上凍包子。
離開基地市這麽久,黃大山感覺自己嘴裡都能淡出個鳥來。
從箱子裡摸出一瓶,一口咬掉瓶口,咕咚咕咚灌進嘴裡。
丟掉瓶子打了個響亮的飽嗝,“爽!”
大災變後可沒人查他大山爺爺的酒駕, 別說是喝酒,就是喝幾斤酒精在荒野上橫逛也挑不出毛病,沒準還能有點意外收獲,撞死兩隻二三階的異獸,那不就賺大發了?
“咣!”
穿山甲號迎面將一塊巨大的玄武岩撞成碎片,車身也整個跳了起來。
坐在後面的白穹首腦袋與車頂來了個親密接觸,惱怒道,
“爛石頭,你看著點路!”
黃大山揉了揉眼睛,詫異道,
“劉柱子你這酒有毒吧,老子怎麽喝了一瓶就覺得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路呢?”
劉隊長氣得罵罵咧咧的,
“那他媽是起霧了,你個山炮!”
滿天大霧倏然侵佔了整個世界,黃大山把頭伸出車窗,低下頭甚至連距離不足一米的草地都看不到,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伸手撈了兩把,卻沒有感覺到什麽水汽,
“後方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前方大霧,注意安全,不要分散。”
“嘶...什麽...霧...這...沒有...”
無線電斷斷續續,嘈雜的電流音幾乎完全蓋過其中的話音。
“嘶啦!”
無線電中傳來一聲刺耳的巨響,
“怎麽回事,通訊斷了,你那邊呢?”
黃大山捂著耳朵,
“啥?你說啥?老子好像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