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塵埃終歸落仙雲

　　見沈玲瓏已經跑遠了，柳青雲隻好搖搖頭，用碧泉劍將裝滿金銀珠寶的包袱挑起，背在肩上出了城，到了明安觀。

　　明安觀裡面，懷靈正手握一杯素白的茶盞和薛如月相對而坐，小聲交談著什麽。見柳青雲走進來，薛如月一下子跳起來，媚眼如絲道:“青雲師弟回來啦！”

　　柳青雲將包袱扔在地上，朝兩人笑道:“久等了。”

　　“呦，你還帶了東西?”

　　薛如月好奇地走到包袱旁伸手打開，訝異道:“呀，青雲師弟你這是去打劫了?”

　　“一個朋友送的。”柳青雲搖搖頭，對懷靈道:“師姐，我要話和你說。”

　　懷靈伸手示意他在蒲團上坐下，開口道:“什麽事?”

　　“你聽說過……泉天宗嗎?”

　　懷靈平靜的臉上終於現出驚訝的神色，她霍然站起身驚訝地柳青雲對視，片刻後又坐了下來，將茶盞重新握在手上。

　　“看來你都知道了。”懷靈歎了口氣:“沒錯，泉天宗便是我們的師門，你、我，還有師父，都算是泉天宗的人。”

　　“呼……”

　　柳青雲長長出了口氣，臉上出現鬱悶的表情:“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沒有必要。”見柳青雲神情苦澀，懷靈柔聲解釋道:“二十年前，我還是一個整日被修士追殺的槐樹妖，後來無意被師父救了，便拜了他為師，侍奉在他身側。師父自知泉天宗必定容不得一個妖怪入山牆，便從此不再回山，帶著我隱居在明安觀。再後來的一日，師父突然將尚在繈褓中的你抱回來，對我說他在路邊撿到你，要收你為徒……”懷靈臉上罕見地出現一絲笑意:“從那以後，我就知道我不會孤單了，也是從那時候，我和師父便決定對你隱瞞泉天宗的事。我們本以為，泉天宗的人不會找到我們的，沒想到他們還是找來了。那一晚，只怕師父是故意將你我二人支開，獨自跟著泉天宗的人回山的。”

　　“原來如此。”柳青雲搖搖頭，突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和師父都想岔啦！”

　　懷靈聞言愣住，柳青雲這才將聞滄海欲將他二人接回泉天宗的事情說出，懷靈這才驚疑道:“師伯同意我們回泉天宗?我一直以為他會大義滅親，將你我師姐弟二人誅殺呢……”

　　柳青雲忍不住為聞滄海在懷靈心目中的形象默哀了片刻:“師姐，你把師伯當什麽人了，他好歹也是正派修士。”

　　“最喜歡斬妖除魔的就是這些正派修士了！”

　　一旁聽師姐弟二人說話的薛如月氣鼓鼓道:“舵主，你可不能拋下我們去泉天宗，百二仙門的那些修士都不是好東西！我們還是快些出發回靈花分舵吧！”

　　“好了，我有分寸。”懷靈遞給薛如月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對柳青雲道:“萬妖盟的總舵主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拋下他;況且，我們都是妖族，在百二仙門只怕也無法安身，還是待在萬妖盟的好。”

　　柳青雲猶豫片刻，看著懷靈道:“我想去泉天宗。”

　　“啪！”

　　懷靈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落:“為什麽?”

　　柳青雲道:“我想去看看師父，還有，去印證師父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什麽話?”

　　“成道之路，終歸仙雲。”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晚上，蘇明軒柳青雲懷靈三師徒在明安觀中閑聊，不知怎麽的，柳青雲突然問到了成仙的話題，

蘇明軒當時便講了這樣一句話。他的意思是，妖族若要成仙，隻憑妖身是不可能的，只有放棄妖身轉入仙雲，修習人間修士的功法，才有可能得成大道。　　懷靈至今還記得她當時反駁蘇明軒的一句話:“上古之時，妖族成仙者不知凡幾，如何不能煉妖成仙?”

　　蘇明軒摸著柳青雲的頭淡淡笑道:“上古妖仙，如今何在?”

　　昔日的對話如今仍然歷歷在目，只是懷靈沒有想到當時無意中的幾句閑談居然會讓柳青雲如此在意。她歎了口氣，柔聲還要再勸:“師弟……”

　　柳青雲臉上閃過一絲堅毅:“師姐，我意已決。”

　　明安觀中沉默半晌，薛如月的聲音打破沉寂:“青雲小師弟，你這又何必呢，跟著姐姐我去萬妖盟，豈不比在百二仙門痛快?”

　　懷靈卻是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看著柳青雲。

　　柳青雲歎道:“師姐，如月姐，你們保重吧，我走了。”說罷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明安觀。

　　“師弟！”

　　懷靈追了出來，大聲道:“仙門的修士，什麽時候把我們當做人?”

　　“我們本來就不是人。”

　　“師弟！”

　　“師姐，別送了。”

　　“小青！”懷靈突然跺跺腳:“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柳青雲疾步行走的腿一軟，差點被自己絆倒在地上。

　　“不跟！”

　　柳青雲大聲答了一句，再也不敢回頭，逃也似地走了。

　　身後依稀傳來薛如月嗤嗤的嬌笑聲和懷靈清雅的冷哼聲，衝淡了明安觀前三人的離別。

　　……

　　一日後。

　　臨安城北門口，聞滄海帶著柳青雲和欽天宗的一行人颯然拜別，向千裡之外的泉天宗行去。

　　沈家大宅裡，某個剛剛結束禁閉的沈女俠正將一封家書放在桌上，猶豫片刻後，轉身出了房門，在極有韻味的馬蹄聲中踏上了尋仙之路。

　　西門不遠處，一隻皮盔小辮的元軍部隊呼嘯而來，在某個名叫趙福的宋兵帶領下出現在曠野盡頭。

　　城外，白衣麗人俯瞰臨安城如螞般熙攘人群，豔若薔薇，冷如冰霜。

　　命輪輕轉，宿命開啟，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