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雄身後的那片天，陰沉得可怕。風卷著雪花發出淒厲的嘯聲，那半邊天的雲層壓得很低，讓人只是匆匆看一眼也依舊會覺得壓抑無比。那雲層之下風雪之中，蘊含著的全是盤雄的無盡殺意。

　那些殺氣本來就如同奔流的江濤拍向第五聽雲和長弓文一行人。

　可由於師賦站在前面，那些殺氣便寸進不得。師賦的一身黑袍被吹得獵獵作響，氣旋在他的周身環繞，可就是無法逾越一步。師賦並沒說話，但他的架勢已經表明了他堅定不移的立場。

　兩股力量針鋒相對，除了張恨水、玄青道人以及那身處禁製之內的葉姓女子和屠驍之外，其余的人都被壓迫得呼吸沉重，仿佛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李傾城等人覺得那就像是神京城外那一座孤山寺廟裡每日都會響起的暮鼓晨鍾。

　除了張恨水和玄青道人這兩個同樣進入到了虛無境這個玄妙境界的修者之外，在場再沒有人能夠看出師賦和盤雄具體處於什麽境界，虛無境和其他境界一樣，同樣分為九重。每相隔一重，那麽戰鬥力相差就會很大，看現在師賦和盤雄隱隱有分庭抗禮之勢，眾人不禁猜測著興許這兩人的境界十分逼近。

　“我要殺長弓文，今天誰也阻止不了！”

　凝聚了所有憤怒和仇恨的殺氣被人擋住，盤雄表面上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盤心的屍體放在雪中。盤心的衣服有些褶皺，他伸手撫平，他看著盤心的臉，眼睛裡滿是仁愛，拋開盤雄為人不說，此時的他倒確實像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師賦沒有說話，更沒有趁機偷襲。他只是靜默地站立，表明自己絕對的立場。

　盤雄站了起來，再一次面對師賦。

　師賦身體未動，不過這一次他右手往後擺了擺，第五聽雲他們知道這是讓他們往後退的意思。他們也不遲疑，就憑他們這種低微的境界，與其留在前面給師賦添亂，還不如躲得遠遠的保護好自己。長弓文似乎沒有後退的打算，但被第五聽雲強行拉著撤到了五丈開外。

　另外幾個方向的修者，更是早早地退後，給這兩位高人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唯二沒退的，當然是張恨水和玄青道人。此前他們雖然被偷襲，受了不輕的傷，但經過這一路的調養，雖然不說傷勢痊愈，但也不至於繞著同等境界的修者走。第五聽雲雖不知道這兩人的具體打算，但一來他們是出自皇城，肩負著護衛公主平安的使命;二來天山宗早已撕破臉皮，勾結外邦，就憑這兩點，劍聖張恨水和武當玄青道人也應該堅定地站在師賦的同一戰線。

　想到這裡，第五聽雲不禁松了口氣。

　照目前形勢看來，盤雄確實是衝動了些，這才讓他自己陷入了如此境地。但第五聽雲也並沒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因為進入聖境的人可不止眼前這些，天山宗的弟子一個沒出現，祁連宗更是連宗主連城宏都不見蹤跡，還有長孫青雲那一對爺孫，紅場邪君楚宮秋……這些人或者勢力，都是有著改變如今局勢的能力。

　轟！

　第五聽雲暗自思索之間，陡然覺得呼吸一滯，一道怒雷般的炸響聲就像是在他耳畔響起，讓他識海翻湧，喉頭微甜，不僅內髒隱有受傷之勢，意識也瞬間模糊，怔在當地。足足三個呼吸之後才緩過氣來，他不禁暗道:“我已提前退到五丈之外，竟依然經受不住戰鬥余威。虛無境，真是令人神往的境界呐……”

　僅僅三個呼吸的時間，師賦和盤雄的初次正面交鋒就已經完成。

　當所有人清醒過來再度看向場間之時，不由得都被眼前所見駭住了。

　師賦和盤雄，兩人相距不過十丈。

　可就在他們中間十丈，此刻連半片雪花都找不見。他們之間是一個深邃的巨坑，坑內不是經年累積的雪層，而是遍布著手臂粗細的縫隙的岩層。巨坑直徑超過十丈，邊緣的裂縫在逐漸加寬延展，時不時便有巨石的崩塌之聲，接著便是轟隆隆一陣巨響，應該是那些脫落坑壁的巨岩正順著略有傾斜的坑壁滾落下去。那滾滾之音很是震耳，不過隨著巨岩滾落，那聲音也越來越遠越來越小，仿佛那被師賦和盤雄開出來的坑沒有底般。

　唰！

　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

　盤雄和師賦的衣袍同時揚起，那是初次交手的最後一點余波。

　眾人看著那漆黑的坑洞，根本看不見底部。而且在師賦和盤雄兩人之間的空間，竟不再有一片雪花飄下來。就連那些雪花，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什麽，紛紛躲開了這裡。

　於是，第五聽雲他們淋著雪，看著兩個相對而立的人周圍空空如也。這一幕雖然奇怪，但此時此刻真真切切地發生了。早就聽說虛無境的修者已經隱隱能夠悟到空間真諦，掌握天地法則，如今看來這些傳言並不都是虛構出來的。

　所有人屏息凝視著，既想看看在這首次交手會不會有人處於下風，又想看看若是兩人再一次出手又會造成怎樣的聲勢與威力。大家都聚精會神生怕錯過了什麽，所以場間很靜，不過很快，一道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場間的死寂。

　“你們若繼續打下去，誰也別想走出葉陵。”

　葉姓女子淡淡地看著前方，雖然是在對師賦和盤雄說法，但她的眼睛並沒有看向兩人。她的語氣同樣很淡，甚至帶著寒意，那種語氣根本不是能夠刻意偽裝出來的，她一開口就是這種語氣，只能說明她從小便是這樣說話。

　得是經歷過些什麽，才能形成這種拒人於九萬萬裡之外的性格啊?

　“你們若繼續打下去，誰也別想走出葉陵……”眾人打了個寒顫後，才重複著葉姓女子的話。大多數人帶著質疑的語氣講這句話重新說了出來，似乎沒人相信。他們望著那已經從墳頭上跳了下來的絕美女子，想聽到更加細致的解釋。可葉姓女子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再不開口，她的話語不帶任何語氣，可偏偏就是這樣，在場的人卻覺得她的話裡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走出葉陵?”盤雄這時仰天大笑一聲，剛才的交鋒吹散了他那夾著一半白發的頭髮，長發披在腦後，再加上他癲狂的笑聲，讓人不禁以為這人因為盤心的死而發了瘋，“我既然這麽來了，自然是沒想著讓你們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