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牛奔幾乎和牧坤一起踏上這飛懸空中的乾坤一氣袋，這時他看見自家少爺那陰沉到了極點的臉色，真擔心自家少爺會一個惱羞成怒直接去和長孫青雲拚命，那可是找死的節奏啊。所以，他小聲開口，試探著想要知道自家少爺的狀態。

　讓他放下心來的是，牧坤只是深沉地看了一眼那立在虛空之上和張恨水對峙的長孫青雲，然後就轉移了視線，開始尋找那加速墜落的傾城公主。

　“少爺真是英明，你們不是常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現在去找長孫……”

　牛奔臉皮極厚地說著恭維的話，平日裡自家少爺最喜歡聽這些話了。可他話沒說完，到了嘴邊的那些語言生生被他噎了下去，因為在他旁邊的牧坤，這時竟一個縱身從乾坤一氣袋上跳了下去！

　“這……”結結巴巴好一陣後，牛奔才醒悟過來，把腦袋伸出去找尋自家少爺的身影。他哪裡想到素來最是惜命的少爺，這時竟如此不理智?而且這番不理智，還是一直被他牧家長輩嗤為笑談、滿口不屑的殉情！若是這事傳回牧家家族之中，傳到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牧乘風的耳中，不知道那些人又會是什麽神情和態度……

　亂七八糟的念頭湧了上來，牛奔瞠目結舌中愣在那裡，還在猶豫自己是不是該和自家少爺一起跳下去。可他眼珠一轉，又覺得自家少爺這是悲戚壯烈的殉情，可自己這麽跳下去算什麽?不不不，不能頭腦發熱，還得把這裡的情況稟報回去呢。

　於是，他站在乾坤一氣袋的邊緣為牧坤默哀。同時，他看著那如同鳥兒張開雙翼般張開雙臂在空中滑翔的牧坤，陡然想起了，那正是自家少爺從小就特別喜歡的“鷹翔”！鷹翔只是黃階高級的身法元技，但牧坤特別喜歡，甚至到了鍾情的地步，那本是一個對戰鬥力幾無提升的雞肋身法，但現在卻成了牧坤最後的稻草。

　沒錯，牧坤並沒有慌亂。

　他張開雙臂如蒼鷹展翅般，通過雙臂的輕微擺動來控制下落路線，這正是鷹翔的核心所在。珠峰之高，超過千仞，他已經利用鷹翔下落了百丈有余，隻覺眼前無論什麽東西都一閃而過，根本來不及看清形狀，盡管如此，他瞥向那山峰腳底的人群依然覺得如螞蟻一般。

　“傾城，堅持住！我快到了！”

　牧坤看著那不斷和自己拉近距離的李傾城，細膩地操縱著下墜路線。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虛無境的修者摔落下去有死無生，哪怕他修行鷹翔也不過只是能讓屍體看上去並不那麽淒慘。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那一刻，什麽宏圖大業，什麽江山社稷，他都不在乎了，他就是腦子一熱，兩腿一蹬，就跳了下來。

　……

　……

　珠峰山腰。

　第五聽雲面色也不太好，他和肖夢蝶擔心的最壞的情況確實發生了。長孫青雲突然出現，雖沒能親手擊殺李傾城，但成功將李傾城登上乾坤一氣袋的打算扼殺了，這樣一來，即便李傾城天賦卓然，但萬丈懸崖，又怎能逃脫一死?

　看著李傾城不斷下墜的倩影，第五聽雲忽略了那蒼鷹翱翔的牧坤，在心裡喚起了離人劍靈:“離人，我能禦劍，你能禦我嗎?”

　離人劍靈本身通靈，自然知道第五聽雲的打算:“不能。”

　不待第五聽雲繼續追問，離人劍靈又補充道:“坤母也不能。”

　第五聽雲已到嘴邊的問話生生咽了回去，神色黯然，神傷不已。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地湧起幾絲悲傷。當初在伊緬邊境，他憑著一腔熱血深入敵國，那次他是因為李傾城公主殿下的身份。他很清楚地記得，當時他的腦子裡並沒有任何消極的情緒，悲傷、痛苦、絕望……通通沒有，他只是覺得自己國家的公主怎麽可以被擄走?！

　可現在呢，他同樣很清楚，他的情緒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這樣的變化是來自哪裡呢?他一介凡人，和傾城公主交集本來就少得可憐，伊緬邊境有過一次，還算記憶深刻;帝都神京有過一次，但只是平淡甚至是禮節性的往來;再就是這段時間，若有似無地說過幾次話……

　細想下來，他和公主的交集淺得可憐，但他此時的悲傷卻沉重得可怕。

　離人劍靈敏銳地感知到了第五聽雲的情緒變化，竟帶著幾分猶豫說道:“離人不能，坤母不能，但……天聖能……”

　“天聖劍?”第五聽雲想到自己背後那還帶著些微鏽跡的第三柄劍。

　“是，天聖早已是半沉睡狀態，遲遲沒能完全蘇醒，只是因為離人與坤母將之壓製而已。”

　第五聽雲回憶起了上次離人劍靈對自己的提醒，沉思片刻，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放它出來吧。”

　“吾主，你……考慮清楚。”離人劍靈依舊很猶豫。

　第五聽雲深吸一口氣，雙瞳中已漸漸用上了灰黑之氣。他本是三才劍主，只要心意堅定，哪裡需要去征求離人劍或者坤母劍的同意，只需心念一動，離人坤母便絕對服從。

　肖夢蝶正竭力穩住身形，緊貼石壁，整座珠峰搖晃得更加劇烈，他好幾次都險些被扔了出去。可就在這時，他卻看見第五聽雲兩手一撐，左搖右晃地朝崖邊走去，看他那樣子，只要稍不留心就會被顛出去。

　“喂，你這小子想幹嘛?”肖夢蝶想伸手去拉第五聽雲，可身旁的白潔突然竄了出去，沒辦法，他隻好一把將白潔拽了回來。

　第五聽雲微微轉過臉來，那雙泛著森然死氣的眸子看了肖夢蝶一眼，道:“照顧好我妹妹。”話音剛落，他便右手往後一探，於刺耳的摩擦聲中抽出了那第三把劍，緊接著縱身一躍，和那些滾落下來的巨石一起墜向山崖。

　事情發生得太快，第五聽雲走得太果斷，以至於肖夢蝶反應過來時，已經完全看不到第五聽雲的影子了。肖夢蝶右手拽緊白潔，左手狠狠地捶打著身後石壁:“媽的，這鳥人想幹嘛！”一直瀟灑翩然的他，破口大罵。

　而那被他緊拽的白潔，此時更是面無表情，她的腦海中只是不斷地重複著剛才第五聽雲的那句話:“照顧好我妹妹。”

　“照顧好我妹妹。”

　是啊，我當然是公子的妹妹啊，我還在奢望著什麽?我只是公子的妹妹……白潔呢喃自語，說著一些肖夢蝶聽不太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