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程處默被困在燕兒山的第三天了,原本他們還佔據有燕兒山峽谷大半的局域,可是如今在阿斥力的逼近下,領地已經只剩下不到原先的的一半。
突厥的進攻越來越急促了,一開始還只是每兩個時辰推進一次。可自從昨天開始,突厥的進攻就變成了一個時辰一次。
而規模也從一開始的一隊兩百的騎兵,變成了現在的兩隊各四百騎兵。程懷亮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一旦突厥從前後兩個方向進攻,就說明對方已經徹底包圍了他們。
他也不是沒有選擇過突圍,事實上在被包圍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帶著五百步兵攀上了東南處的缺口。
可是……
那裡也早就被阿斥力的軍隊給佔領,那個地方雖然地勢平緩,但要是選擇從那裡突圍,騎兵就是最大的一個問題。山路之上人雖然好說,但是馬就十分困難。
而且他們還必須要丟掉大部分的輜重,可若是丟掉這些東西,他們又該如何面對阿斥力的四千騎兵。
而且他們五百步兵也根本沒有可能突圍,突厥的人太多了。
不論是聲東擊西,還是三路分攻,最終都是以程處默的失敗都告終。
阿斥力不愧是一個謹慎的將領,哪怕現在已經將程處默這兩千人給團團圍住,他還是沒有貿然地挺進。
他自然不急,更何況這種翁中捉鱉的感覺,也著實讓他感到不錯。
此時隨著夜幕的降臨,一直騎在馬背上的程處默,也是身體一晃,直接從上面摔了下來。好在一旁的將士眼疾手快,將他給接住。
他太累了,已經整整三天了,程懷亮自己都快要記不住,自己迎接了突厥幾次的進攻。
雖然好幾次對方都是佯攻,可他還得全力應對。如今他們處在劣勢,就算明知對方是在消耗他們的精神力,他也不能有絲毫懈怠。
因為只要突厥騎兵往前進一寸,他們能夠堅持的時間就少一分。
晚上的燕兒山才是最危險的時候,所有的將士們都不敢生火。連續三天了,他們都是吃著乾糧。哪怕是在白天,程處默他們也不敢生火做飯,因為一旦有炊煙冒出,他們的行蹤就會被完全暴露。所有的將士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士氣也是極其的低落。
和他們不同的是,每到這個時候,圍在外面的突厥營地裡,就會響起突厥們粗狂的歌聲。雖然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對方的心理戰術,但還是覺得極其的難受。
燕兒山上,兩方的斥候不斷地掃蕩著附近。夜色成了他們最好的保護色,所有在夜幕裡行進的人,都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
一邊山頭上,趙忠慢慢解開纏在自己手上的布,整個人也是慢慢趴在了地上,因為就在他面前三丈的地方,他發現了一個人影在走動。
這是敵軍斥候!
幾乎就在一瞬間趙忠就做出了判斷,他弓著身子慢慢地向著對方靠近。他不能用刀,對方的斥候都是幾人一隊在一起。要是發出血腥味被對方給發現,那麽自己也就暴露了。
兩丈……
一丈……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靠近,對方顯然沒有發現地上趴著的趙忠。這片區域他先前探查過,加上他的身後五裡的就是大本營,過分的自信讓他變得更加的大膽。
可是他的粗心卻讓他喪失了生存的權力。幾乎就在一瞬間,地上的趙忠一躍而起,隨後雙手一套就用布條死死勒住了對方的脖子。同時整個人也是壓了上去,不讓對方亂動發出絲毫的聲音。
那名被勒住的突厥斥候,怕是也沒有想到趙忠會在這裡動手。突然被攻擊,想要反抗卻被死死困住。所以在無力的掙扎了片刻之後,就兩腿一蹬徹底沒有了動靜。
又是過了片刻,趙忠這才慢慢松開了已經有些發麻的雙手。他緩慢地翻過身子,側面躺在了地上。
望著前方突厥營地裡的點點篝火,趙忠也是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他已經三天沒有喝過熱水了,就更別提能夠吃一口熱飯了。這人要是不吃熱食,就總覺的身體特別怕冷。而看到那突厥營地裡的篝火,他竟然有了一種想要撲上去的衝動。
他甩甩腦袋,把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還壓下去了,轉而開始觀察自己的四周。
在這夜晚漆黑一片的燕兒山裡,也就只有突厥的營地裡有篝火。他仔細看了看對方的位置,離他們的大本營只有不到二十裡了,按照對方的速度,最多隻用一天就能發現他們。
而這還是只是東邊的情況,西邊的突厥軍隊估計也不會比這裡慢多少,這樣看來明天就是決一死戰的時候了。
趙忠感覺自己呼吸平穩了一些,這才慢慢將身子平躺。他甚至連大口喘氣都不敢,而這也是他能活這麽長時間的原因。
只是他這一躺下,卻是忽然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好像是一個橘紅色的星星正從自己的頭頂飄過。
他瞪大了眼睛,用力使勁搓了搓,根本就不敢相信。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星星,而且還是從地面升起來的呢。
可此時不僅是他,燕兒山附近的突厥和程處默他們,也是發現了這個奇怪的東西。都是瞪大了眼睛盯著天空。
突厥營地之中的阿斥力這會兒正在燈下擦拭自己的寶刀,卻是突然看見一名手下衝了進來。神色激動地說道:
“可汗,喀木神使說天上有大星倒垂升起,是吉兆呀!”
喀木也就是突厥對薩滿的稱呼,像突厥、回紇……這些名族都是以薩滿教為國教。可以說薩滿在他們的心中地位是極其高的,現在突然聽喀木神使說有大星倒垂升起,阿斥力自然也是激動萬分。連忙就出了營帳。
阿斥力出來的時候,營帳外喀木神使已經跪拜在地上了,他在大帳右方立了四十尺長的一根木杆,杆頂上掛著一隻金雞,杆下拴著一隻白羊。在大帳的左方也立了四十尺長的一根木杆,杆頂上掛著一隻銀雞,杆下拴著一隻黑羊。”
這四隻白羊和黑羊都是祭品,而杆頂的金雞、銀雞和那些些神杆頂端裝飾的雕鷹,則象征著能把他的信仰帶到蒼宇去的信使。
阿斥力也是抬頭往天上望去,果然看到有一團橘紅色的大星,正在緩緩升起,當下也是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偉大的阿史那大人,是你聽到了阿斥力的呼喚嗎?是你降下神祗,保佑我阿斥力嗎?”
在突厥的心目中,他們的祖先就是與狼交合,最後生下了他們這些突厥種族。所以狼在他們的心中就是偉大的神,而這阿史那就是他們對這位神的稱呼。
阿斥力這麽一跪,其他的所有將士也都是跟著跪了下來,都是隨著喀木神使,一起向著那冉冉升起的大星禱告。
那麽問題來了,這倒垂著升起的大星到底是什麽了?
當然不可能真的有星辰能夠從地上往天上升,能往天上升的除了鳥,在這個年代也就只有秦澤了。
沒錯,這顆所謂的大星,其實就是秦澤讓人做出來的熱氣球。在他知道程處默被困之後,就動起了這個心思。這個年代沒有望遠鏡,他們的斥候又無法靠近,所以秦澤就想著架著熱氣球升到空中來察看軍情。
之所以要等到晚上,也是因為一來可以不暴露自己。二來在夜晚敵軍只要有篝火,就特別容易發現。
只是沒想到一不小心,就客串了一把突厥的阿史那神明,而且還被萬人跪拜著……
他這會兒正一隻手控制著熱氣球,另一邊也開始往下張望。果然見整個燕兒山已經完全被包圍,尤其是兩個出口的地方,更是延綿了一大片的篝火。
秦澤仔細地觀察著這些篝火,發現東面的明顯比西面要多。這也就是說明對方是把主力放在了東面,他們要是想要救人的話,只能選擇從西面。
他這正看著呢,就突然聽到身下的突厥營地裡傳來一陣的呐喊聲。而伴隨著這呐喊聲,還有越來越急促的鼓聲。
秦澤也聽不懂突厥語呀,還以為被發現了,連忙就開始控制著熱氣球往一邊跑去。
好在他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成了突厥人心中的神,而且數萬人同時向他下跪,不然這事肯定要被他吹一年了。
再說身下的突厥營地裡,喀木神使的請神歌也越唱越洪亮,手裡的薩滿鼓也被他敲得咚咚作響。一眾突厥人如同瘋癲了一樣,開始呼吼起來,鼓聲越來越緊,眾人吼聲就越來越大。
終於在情緒到達**的時候,薩滿卻是突然頓住,而後身體一垂,整個人就軟了下去,開始往後面倒去。
可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上前扶住他,也就在對方身體已經傾斜超過四十五度時候。 他卻猛然睜開了眼睛,整個人卻是突然又立了起來。
“烏拉!阿史那!烏拉!阿史那!”
一眾突厥將士又瘋狂地吼了起來,不停地衝著喀木使者跪拜。
沒錯,偉大的喀木神使已經把阿史那神給請了下來。
“阿斥力,我的子民呀。”喀木神使嘴唇緊閉,卻發出了一道洪亮的聲音,頓時被叫到名字的阿斥力就飛快地跪在了喀木神使的腳下。
“阿史那大人!”
“去吧,神會保佑你的。用狼的血性,撕碎那不堪一擊的大唐吧。去吧……”
如果秦澤知道底下發生了什麽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尼瑪哪裡來的阿史那,不就是坐個熱氣球嗎?要不要弄得這麽聲勢浩大!
不過好在他不知道,不然的話,你讓阿斥力一萬將士的臉往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