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張寶他們到底挖了多久,當這道天塹壕溝出現在秦澤面前的時候,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好想站在這裡觀看這壯觀的一幕。可是他沒有時間了,他必須要趕在鐵勒骨反應過來的時候衝上奚山。
長數十丈、寬數丈、深半丈……
每一丈都是突厥鐵騎的墳墓……
人生就這麽戲劇性,前一秒還在洋洋得意幻想著如何處置秦澤的鐵勒骨,如今卻站在尕伽兒爾愣愣地說不出話。
突厥的鐵騎一旦衝鋒起來,速度可以達到六十公裡每小時,而在這之間他們是沒有辦法停下來的。
所以當這條壕溝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無數的戰馬一頭扎進了壕溝之中,哪怕是最優良的戰馬也不可能飛得過去。
這是一幕極其震撼的畫面,飛奔的戰馬就如同流沙一般,不停地填著面前的壕溝。
突厥的三千鐵騎僅憑一個壕溝自然是容不下的,可是也直接葬送了一半的騎兵。等到剩下的那些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顆顆火藥彈已經飛了過來……
鐵勒骨已經完全呆住了,這種由狂喜瞬間跌落深淵的感覺,讓他直感到胸口一悶。隨後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整個人也是搖搖欲墜。
就像秦澤說的,他錯誤地相信了突厥的鐵騎。從而斷送了他最佳的反擊時間,若是他能夠提前讓奚山下的將士阻攔秦澤,他們也不會這麽快衝上奚山。
而一旦秦澤他們佔據了有利地形,突厥的弓箭就變得毫無意義。
這個時候的秦澤又變成了那副冰冷的樣子,指揮著那幾個老兵不停地向下扔著火藥彈。
只要對方敢靠近奚山,直接就是一顆火藥彈。
弓箭做不到的事情,在火藥彈面前簡直輕而易舉!
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秦澤就覺得自己身邊這位就是屬狗的。都告訴過他扔火藥彈之前不要自己配音,可是這家夥還是自己吼的不亦樂乎。
實在忍不住了踹了對方兩腳,才讓他閉上嘴。可是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這家夥就又吼了起來……
鐵勒骨死了,從尕伽爾峰上直接一躍而下。如同一個飛鳥一般,就在秦澤的面前劃過,一頭砸在了半山腰上的突厥陣營。
這的確是一個英雄的死法,只是這樣讓孫魚府很是惋惜,因為鐵勒骨的腦袋都摔成了兩半。
這讓他沒有辦法割下對方的頭顱,對此秦澤是徹底無語了。他極力想要躲閃,不想看到這一幕。卻沒想到孫魚府對這已經到了執念的地步。
在他躲開的同時,系統的聲音在秦澤的腦海裡響起:“宿主是否願意接受孫魚府拚湊完整鐵勒骨頭顱的心願,完成此心願宿主將會獲得三點心願值。拒絕此任務宿主將必須親手斬下鐵勒骨頭顱。”
這下徹底沒得跑了,秦澤完全想不明白,孫魚府這麽一個文人,幹嘛對這個東西這麽著迷。
他這邊還在取舍,那邊的孫魚府卻是忽然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澤,最後衝他一臉嚴肅地說道:“馬市一戰南定軍殲軍四千,力斬突厥名將鐵勒骨,還請秦副尉行斬落令!”
孫魚府說著這話,就將一把陌刀雙手舉給了秦澤。他這才想起來,上一次燕兒山一戰中,也是程處默親手斬下阿斥力的頭顱。所以按道理來說,這一次的鐵勒骨的頭就應當由自己來斬!
殺突厥人在秦澤看來沒什麽,但要讓他去斬一個死去人的頭顱,他還是覺得心裡有些別扭。
他這會兒哪裡還反應不過來孫魚府的意思,立馬就走上去,輕輕推開了孫魚府舉起的陌刀。隨後從自己手上拿出了針線,然後遞給了孫魚府。
“用這個吧!”
秦澤淡淡地說道。
可是孫魚府卻還是舉著陌刀不動,根本就不去接秦澤手裡的針線。
他的意思很明確,秦澤也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再多推辭也就顯的有些矯情。
沒有再多說什麽,秦澤蹲在鐵勒骨那已經變樣的屍體旁邊,開始用手拚湊起來。
他細心地找到所有的碎骨,然後開始用針線縫合。
“孫參軍是覺得我太過仁慈,做不了一名合格的將領?”秦澤一邊縫合著,一邊衝孫魚府說道。
秦澤的臉上帶著一層笑意,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鐵勒骨。他這種專注的眼神,倒更像是在做一件藝術品。
秦澤的這份淡然讓孫魚府更加看不透了,他先前的確就是覺得秦澤太過仁慈。在他看來凡是赫赫有名的將領,哪一個不是鐵石心腸,再看秦澤分明比自己這個文人還要仁慈。
最起碼到現在孫魚府都沒有見秦澤手上沾一點敵人的血,這在他看來是不正常的,是不可思議的。
可是眼下……
秦澤依舊氣定神閑,手上的功夫不快不慢。依稀已經將鐵勒骨的腦袋給拚湊了起來,就是對方的鼻子少了一塊,怎麽也找不回來。
“我之所以不願意斬下他的頭顱,是因為我自己知道勝之不武。火藥彈這東西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罪責。他死得磊落,所以我給他尊重。至於仁慈?”
秦澤說到這裡瞥了一眼四周,還不停地有火藥彈爆炸的聲音傳來。奚山下那些突厥的士兵還是不肯離去,圍在那裡做一次又一次無謂的衝鋒。
“那些所謂的仁慈,現在怕是都已經涼透了。”
秦澤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一邊的二虎連忙掏出水壺,開始給他衝手。
三點心願值如願到帳,除了心裡有些惡心這筆生意還是劃得來的。
身後的孫魚府也是一臉滿意地笑著從地上站起,隨後一揚手鐵勒骨的腦袋就滴溜溜地滾在了秦澤的腳邊。
他低頭看了一眼,剛剛自己好不容易給他收拾乾淨的臉,又再次粘滿了灰塵……
戰爭是血腥的,戰爭是蠻橫的,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突厥士兵的進攻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程懷亮就帶著一千將士浩浩蕩蕩趕了過來,程處默還是沒有忍住不派兵。
大軍一到那些圍在山下的突厥很快就被圍剿一空,秦澤又開始收攏傷員,開始對他們做簡單的縫合。
這一次沒有人再嫌棄秦澤的手藝,因為他們忽然發現自己這位年輕的將領,竟然有如此大的氣魄……
一百匹戰馬上帶著三十多具已經冰冷的將士,一行人悠地悠向靈州城靠近。
孫魚府捧著鐵勒骨的腦袋,時不時地拿出來瞅兩眼。如果不是這裡東西不齊全,估計他都要開始醃製了。
一行人都是興致高昂,就是程懷亮有些不痛快。按照他的話來說,他還沒打痛快對方就已經徹底被剿滅了。
對他秦澤已經習慣了,只能說老程家的基因都是天生的好戰。就比如這一次其實嚴格來說,程處默派兵屬於是私調軍隊。
因為一開始崔士就對程處默他們下了禁足令,讓他們不得出靈州城。只不過程處默實在放心不下秦澤,這才讓程懷亮偷偷帶著軍隊出來。
這些士大夫的臉面就是這麽的值錢,李二當初想要讓崔家來安放秦澤的精力,目前看來是十分的成功。
最起碼自從崔家老爺子一病不起之後,崔家就開始處處找自己麻煩。這一次他把崔二爺塞進了豬籠之後,崔士就變得瘋狂了。這沒什麽,他越瘋狂就死的越快。
而此時在靈州城裡,崔士正盤膝跪坐著處理公文。一邊的崔二爺守在一邊,卻顯得有些不耐煩。
見崔士當下了一份公文,崔二爺連忙上去遞了一杯茶。崔士還能不知道崔二爺什麽心思,當下就瞥了他一眼說道:“有什麽事盡管說?”
崔二爺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湊了上去問道:“三哥,你真的有把握那秦小子再也回不來了?”
崔士冷哼一聲,瞪了一眼崔二爺說道:“不過是市井之徒罷了,怎麽會弄得我崔家這般?什麽聚合樓絕對名震長安,什麽麓嶽塔飛天取石。我看若不是陛下在後面為他撐腰,就憑他一個小子能做到這些?”
“三哥,那小子真的有些……”
崔二爺紅著臉,想要解釋卻被崔士給伸手打斷了:“哼,不提這件事也罷。你這次算是丟盡了我崔家的臉面,若是留著這秦家小子,難不成還想讓整個長安取笑我崔家嗎?
此次馬市他定然是回不來了,也護魯的五千人馬已經前進到了靈州城五十裡的地方。他沒理由還能回來的。”
“五十裡?”崔二爺明顯被崔士這句話嚇住了, 連忙問道:“那我們這次能守住嗎?”
“守得住守不住,你我二人都能逃脫,理會這些做什麽。”崔士低頭抿了一口茶,心裡對崔二爺是愈發的失望了。不過他也知道崔家這次派這家夥出來,就是來送死的。
所以太聰明對他來說,反而只會讓他死得更快。
“稟告別駕大人,南定軍等人已經返回靈州城,正在請求別駕大人清點戰馬。”
“什麽?!”崔士騰地一下子從地上跳起,指著報信的人問道:“那秦副尉可在其中?”
“回大人,秦副尉和孫參軍都安然無恙。”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的呀?”
崔士嘟囔著,身子有些不穩,一邊的崔二爺連忙將他扶住。
崔士瞥了一眼崔二爺,心念一動直接衝他說道:“你去查點這些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