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西門慶沒想到的是:這禦史台的禦史中丞陳清平和陳知府竟然是親戚,這個陳清平接到這案子,馬上暗中給陳知府送了信兒,讓他有所準備。
陳知府接了信後,大驚失色,沒想到西門慶竟然把自己告到京裡了,他先給賈清平送了些銀兩,讓他暫時壓下來,接著他又派人到吳知縣家,讓吳知縣把武植帶到他的家中,商量救武松的事。
吳知縣這邊因為一件重要的公事給牽絆住了,一時沒能脫開身。
武植這邊不知道事情有了轉機,還在為籌集救武松的錢忙碌。
他這些天忙著賣酒,也把醉杏樓給蓋了起來開了業,他想盡再籌些錢送到陳知府的府裡,好救武松。
這天,是與買家盤點布鋪的日子,武植當著買家的夥計點驗了貨物,又給幾個夥計一些賞錢,看見鶯兒從裡面出來,向她招了招手,拉到一邊,小聲地讓鶯兒遞話給李師師,問李師師願不願意去他家裡暫住幾日。
鶯兒早知李師師有屈身為武植小妾的心思,也見武植平時對李師師眉來眼去的,可是見他始終也沒有進一步的動靜,現在又想讓自家姑娘去他家去住。
鶯兒這女孩子,雖說小小年紀,卻膽大心細,心機了得,敢說敢為,今天見武植這麽不明不白地說了。
不由得有些惱,他白了武植一眼,“爺,你這話說得不明白,我們家姑娘好好的一個黃花閨女,一旦去了你一個無親無故的漢子家去住,就算沒怎麽樣,外人也會覺得已然怎麽樣了,你讓我們姑娘以後怎麽嫁人?”
武植沒想到這小丫頭會這麽說,愣了一下。
鶯兒又說:“爺既稀罕我們姑娘,就名正言順地收進屋裡,我們姑娘也不計較什麽妻呀妾的,這樣外人再也無話可說,爺,你說是不是?”
武植咧了咧嘴,李師師這樣一個大美人,他何嘗不想早早收到屋裡,可是家裡有潘金蓮在前,這些日子因為武松的事,什麽初一、十五早忘了,如果先潘金蓮納了李師師,前後不分,惱了溫柔淑德,體貼放微的潘金蓮,也不是他願看到的事。
武植開玩笑似的說:“鶯兒,你有所不知,你們姑娘將來……將來會獲天子青睞,必是要大富大貴的,我怎麽敢和皇上搶……”
鶯兒以為武植這是搪塞,嗔了武植一眼,“難不成,我們姑娘將來能當娘娘?”
武植略想了下,點了點頭,“嗯,差不多吧。”
鶯兒一撇嘴,“你當我年紀小什麽也不懂是嗎?我雖然年紀小,可是我也知道這皇家選妃必是要先那些大臣王侯家的女子,我們家姑娘一個平民百姓家的女兒,怎麽會這樣的際遇,爺,不會是借口搪塞,是不是要白白地戲耍我們姑娘,還不想有擔當呀?”
“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要不然,我跟你打個賭。”
“賭什麽,你說!”
武植轉了轉眼珠,笑著說:“你要是輸了,你一輩子白白地給我洗腳搓背,鋪床疊被當不要錢的丫頭,怎麽樣?”
“行,那你要是輸了呢?”
“我是不會輸的。”
“你要是輸了呢?”鶯兒窮追不舍。
“好吧,如果我輸了,我一輩子給你洗腳搓背、鋪床疊被當小廝,這總行了吧?”
兩人正說著,李師師從裡屋走出來,見鶯兒沒大沒小地跟武植說笑,嗔了她一眼,說道:“鶯兒,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能跟爺沒大沒小的沒規矩,怎麽就是記不住?”
轉過臉,
滿是歉意地對武植說:“爺,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口無遮攔的,你不要怪她。” 武植笑了笑,說:“她沒有沒規矩,是我跟她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按說是我沒規矩才是。”
李師師怔了一下,問:“爺這話怎麽說的?”
武植斟字酌句地說:“姑娘,是這麽回事,我家你也知道的,那麽多屋子,只有五個人,我和那兩個小廝出門了,家裡只有我家娘子和迎兒兩個,那迎兒年紀小,還貪玩,動不動就跑沒影兒,我家娘子在家裡害怕、寂寞,一直想找個人去陪她說話。”
說到這裡,他偷偷地考察了李師師一下,看見李師師眼中充滿了期待,這才放下心裡繼續說:“這不,我家娘子聽說我把布鋪給賣了,姑娘一時就沒有去處,就想著請姑娘去家裡暫住幾天,陪她說說話,可是我覺得這樣冒失地跟姑娘說,怕姑娘覺得委屈,也唐突了些,就想著讓鶯兒先給姑娘過個話,姑娘要是願意呢,什麽都好了,姑娘要是不願意,也不致尷尬,所以,就先和鶯兒說了……”
李師師正為自己沒了著落而傷感,聽到武植這些話,不由得心中感激,眼淚差點流下來,低了低頭,輕聲道:“爺要是不嫌棄,師師願意去你家為仆為奴,侍候爺一輩子。”
她本想說去你家做妾,可是這種事一個姑娘家怎麽好說出口。
武植聽她這話,一下放下心來,笑著說:“那姑娘收拾收拾,這就跟我回家吧?”
就這樣,李師師住進武植家裡。
潘金蓮雖說滿心不願意,但是她是個以夫為天,唯夫是從的傳統女子,見武植決定了,她也不好說什麽。
李師師因為鶯兒和迎兒名字相近,叫起來容易混淆,所以給她改了名字叫紫薇。
在家裡,李師師想盡量討好潘金蓮,所以一直甘居潘金蓮之下,討好奉承,主動搶著乾活,安守本份的也不去搶服侍武植的事。
潘金蓮也知道武植把李師師收進家裡的目的,也不拿李師師同迎兒、紫薇一樣,特別高看她一眼,隻讓她做些輕快的活計,又讓她跟自己和武植一桌吃飯。
這天傍晚,武植剛從外面回來,拿了些賣酒的銀子和酒樓這幾天的進項共三千多兩,又讓潘金蓮把這幾天攢的五千兩銀全拿出來,要去吳知縣的府裡。
潘金蓮說:“官人,眼看著到飯口了,你這個時辰去了,攪了人家吃飯,再說你也餓著肚子,不如在家吃了飯再去不遲。”
武植覺得她說得有理,就讓快點開飯。
李師師忙帶著迎兒、紫薇擺上飯菜,剛吃了幾口,茗煙進來說吳知縣來了。
武植馬上放下碗筷出門把吳知縣迎到客廳。
吳知縣把陳知府昨天找自己的事跟武植說了一遍,要武植馬上跟自己去陳知府的家裡。
武植問要帶多少銀子,吳知縣一笑,“大郎,這次是陳知府主動找你,我想事情一定有變,我想暫時不用拿銀子去,先聽聽再作道理也不遲。”
武植覺得他說得有理,讓茗煙去向潘金蓮要了二百兩交子給了吳知縣。
兩人這才騎著馬帶著各自的隨從,連夜來到陳知府的家。
陳知府昨天在家裡等了半天,也沒見吳知縣和武植來,今天又等了一天還是沒見來人,心急如焚,正打算著派親信去再請,沒想到兩人來了。
陳知府屏退左右,帶著兩人進了一間密室,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提銀子的事,而是跟武植說,他剛剛查明武松是讓張都監和西門慶兩人聯手設圈套害的,並且說張都監和西門慶幾次要他快快判武松充軍,並且打算在充軍的路上結果了武松的性命。
武植聽了,氣得咬牙切齒,真的是西門慶搗的鬼,明著是對付武松,實際上是為了對付自己,斬了自己一條胳膊。
可是,他轉念一想:這陳知府為什麽不跟以前似的,要銀子,卻跟他說這些本不該說的事。
看了陳知府一眼,小心地問:“大人,既然現在案情已經查明, 為什麽不放我二弟出來?”
陳知府正等著他這句話,作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武大人有所不知,現在雖說案情已明,可是卻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事兒是那兩個狗賊暗中搗鬼,本官也奈何不了他們,而且,我聽京裡刑部裡的眼線說他們二人已經往刑部使了大把的銀子,一定要結果了武松。”
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不好意地說:“我也收了你不少銀子了,這麽關鍵的時候也該幫你們兄弟一下,是不是?”
武植心中一喜,忙問:“大人打算怎麽幫我們兄弟?”
陳知府看了一旁的吳知縣一眼。
吳知縣知道陳知府是不想自己在場,忙說:“哦,我有點口渴,我到外邊找杯茶喝。”說著閃身出去了。
陳知府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武植說:“唯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殺了他們兩個。”
武植沒想到陳知府會出這麽個餿主意,不由得失聲問道:“殺了他們?”
陳知府漠然地點點頭,“你想呀,首告是張都監,暗中使壞的是西門慶,只要這兩個人死了,沒有了首告,也沒了暗中使壞的,再由本官替你上下周全,不就沒事了。”
“大人,這可是殺人呀,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陳知府的臉一下沉了下來,冷冷地說:“現在本官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只有這個,如果你不敢做,耽擱幾日,恐怕你那兄弟馬上就會被判充軍,在充軍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丟了性命,這樣的事太多了,沒有人會管的。”
武植渾身上下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