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審訊比李清想象中的要單調簡單了許多,沒有刑罰,沒有皮鞭鐵鏈,沒有燒紅的烙鐵,就是個很普通的房間,裡面擺放著一張桌子以及兩張凳子而已。
其中一個看起來就很舒適,有著可以倚靠的靠背,有著厚厚的桌墊。
另一張就很糟糕了,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但實際上椅面並不平整,而且凳子腿也並不是一般齊。
李清坐了上去,沒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感到難受起來,被固定住的姿勢坐下來後本來就有些別扭,還得打起精神凳子維持平衡以防摔倒。
他不得不這樣,雖然說放棄維持倒在地上不失為個辦法,可帶他進來那人又頗是陰損的,尋了個繩。一頭吊在梁上,一頭又跟李清的頭髮連在了一起。長度絕對夠不到地面,就意味著他一旦摔倒,勢必要被繩索揪上一下!
而且想也知道,看著他的那人馬上又會幫他把凳子扶起來叫他重新坐上,而且在綁上繩索的時候還說了:“李幫主還是打起點精神才好,若是到時候你的頭髮不夠用了,可就輪到你的耳朵了……”
李清倒底也是長樂幫的副幫主,自持身份,哪怕此刻以為階下囚,仍不願被面前這普通的雲霄閣門人看扁了。
就一直堅持著,肉體雖然疲憊,精神卻頗亢奮,內心裡還有些想笑:老子這麽多年江湖混下來,親手審問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哪會被你們這普普通通的手段嚇到!
再看向雲霄閣的門人,眼神就有些不屑:別看你長的頗是凶惡,可實際上卻是個無膽之人!
門人似是意識到了這點,旋即依照溫德的吩咐,把桌上兩個既熱又耀眼的油燈又往李清那邊挪了挪,直到李清感到不適下意識的偏了偏頭,才滿意的笑了起來:“我知道李幫主一身傲骨,赫赫威名全靠自己闖出來的,大概看不上我們這小小的手段。可你看不上不要緊,只要你們當中有人受不了,那就成了!”
李清頓時一驚,身子下意識的一挺,凳子平衡被打破,險些就摔倒了地上。好不容易維持住,又顧不上僥幸,只是急忙思考著,連額頭見了汗都不曾察覺。
能夠在十多年前派去幹那件隱私勾當的,理所當然的都是被常家、長樂幫深深信任的手下。不如此,這個秘密也不至於被隱瞞了十多年也無人知曉。
按理來說,李清對於與他一同遭遇的那些人應該有所信任才是,堅信無人會吐露秘密。
可實際上卻架不住十多年是個相當漫長的歲月,這段時光裡,固然有如李清這樣的,一路平步青雲從幫內中堅快要混成一幫之主的。可也有人時運不濟,十多年來進步不大,乃至限於“貧困”的。
當然,依照他們對於門派的貢獻,怎麽說也比一般人家來得要好。
可惜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被抓住的這幾人中,就有對李清眼紅說過風涼話的,直到李清地位日漸變高,才漸漸消停了下來。
可眼下會不會舊事重提?
李清卻又摸不準。
他只能一個個想來,等轉了一圈後,方才愕然的發現:能夠讓他堅信絕對不會招認的,竟是連一個都沒有!
甚至連他的靠山,常家的那位長老也不保險……常茂武功雖然不低,可到了中年之後便再也沒有跟人性命相博的經歷了,這麽多年的錦衣玉食下來,他還能不能受得了苦,忍受住刑罰,還真是個未知數!
這麽一想,李清的額頭不由的汗水淋漓了。
雖然就理智的角度來思考,若是每個人都咬著不招,是最好的結果。雲霄閣又不是朝廷,將他們偷襲抓來已經足夠喪心病狂了!若是再因為不招就下手殺害……雲霄閣就是有那個膽子,也最終落不了好!
因為他們那樣做無疑會給常家落了口實。
李清相信,他們這麽多人,還是一起牽連到一樁重大機密的同時消失,常家此時想來已經有所警覺了。
會馬上派人打探,派人尋找,雲霄閣在長安又沒什麽根基,便是有恩義門幫助,暴露也是遲早的事情。
最多三日……不,最多兩日常家就會找上門來,只要能夠堅持到那個時候,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就是楊家那孤女如今在雲霄閣又怎麽樣?
她能說的出此事跟常家有關嗎?!
可惜的是,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足夠理智,能夠做到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選擇,不被小蠅小利所干擾。
從長樂幫一路爬上來的李清深深明白這點。
可就是他自己,在意識到無人可以信任之後,也忍不住有所動搖!
如果別人都招了,那他這樣的堅持,受的苦又算是什麽?!
不由得陷入到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然而李清卻不會知道,在他還有所猶豫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有兩張狀紙呈上了溫德的桌頭。
這兩個招供的人,的確是被李清認為最不可能堅持的那兩個。
一個是為門派出力大打殺手,結果卻搭了個胳膊進去的,最終成為殘疾。他名義上會受到常家的供奉直到終老,可實際上因為不被重視,往日裡的補貼衣食都屢屢受到克扣,早已經累積了一肚子的怨氣。
另一個則是雖然混的還不算錯, 但堅持認為得到還比不過付出的,也對常家有著滿腹的牢騷。
在確認這些人身份的時候,溫德就查明了這些。
就在單獨審問時,把他們當作重點去突破。先是用外界條件叫他們變得疲勞,在用言語瓦解他們的心房,有【謊言檢測】的存在,這兩人的抵抗根本沒有堅持太久便宣告結束,崩潰的將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出來。
狀紙出自兩個人之口,可在細節、時間、地點、原委上面卻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絕對不會是偽證。
被霍文貴派來的王震看了,也不得不承認雲霄閣的指證屬實,常家確實犯下忌諱之事。
他使人把這兩份狀紙抄了,叫人送往侯府讓守安侯過目,又把另一份交到了知府派來的刑名手中。
是的,在溫德開始對常家下手之後,長安的官府便在恩義門與守安侯的周旋下參與了進來。
雖然過程不那麽愉快,知府認為如此行事簡直膽大妄為,但最終結果還是好的。
再有了這兩份證詞,想必知府那邊會認清現實,示意到如今幫著雲霄閣推倒常家,趁機吃下些肉才是最好的選擇!
有了這兩份證詞,一直緊張著的楚雲秀、馬千良、張宇、陸放他們想必是能夠松上一口氣了。
不過溫德還不到休息的時候,那兩個人供認的證詞中竟是有著溫德還沒調查到的事情。
於是到了當天下午,溫德便走進了關押李清的房間,衝著屋內門人點了點頭,溫德在椅子上坐定後便立即開門見山:“楊振勇還活著?你們究竟把他藏到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