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德用鑷子給手術線打上最後一個結,放下後輕輕的出了口氣,“這樣就算完成了。”
旁邊一直用內力護住楚雲河心脈,又不時幫溫德打下手的楚雲秀聞聲,雖然一直親眼看著溫德進行治療,可依舊有些激動。
她身體微微顫抖著,聲音也有些發飄,“我大哥已經沒事了嗎?”
“我已經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溫德回道:“但是否能真的沒事,還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識,以及運氣了。”
溫德不是在嚇唬楚雲秀,而是真的這麽認為的。
他雖然靠著自己的花火能力,帶來了超過這個時代的藥物與手術方案。但受限於客觀因素,比如說消毒,又或者是無菌手術室都很難做到。所以楚雲河是存在在手術中被二次感染的可能的,對此溫德也沒有太多好辦法,只能寄希望於那些用到抗菌藥劑——它們的表現能跟青霉素一樣給力。
楚雲秀聽到後卻露出笑意,忽然又向溫德行了一個大禮,“溫先生仗義出手相助,雲秀銘諸五內,不敢忘懷。從今往後,只要先生有所吩咐,雲秀自當聽從絕不推辭。”
“我真的只是想有些小秘密而已。”溫德有點無奈,對於楚雲秀數次的表態,遂用檢查糊弄了過去。
楚雲河的恢復比溫德想象的要好,雖然手術中楚雲河一度心跳微弱,可靠著楚雲秀的幫助還是堅持了過來。然而到了這會兒,他的心跳已經趨於平穩,呼吸也很良好,體溫也不算十分的高。
倒讓溫德有些驚訝,他見楚雲河身體雖是健碩但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就在好奇中暗自琢磨:是不是等楚雲河身體恢復後,給他檢測收集下數據?
唔,練過內功的人的數據也應該要有,這個世界的內功究竟能做到什麽事情,以保護楚雲河心脈為例,溫德真的挺期待的。
溫德檢查讓楚雲秀有些緊張,直到聽到了“狀況不錯。”才松了口氣。
她清楚馬千良在哥哥求醫這事上出了大力,要不是馬千良堅持,溫德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所以意識到馬千良還在外面焦急的等候後,不由出聲詢問道:“該不該知會馬大哥他們一聲?”
溫德遲疑了下,再看看給楚雲河所用藥物及血液還剩下一些,感覺藥物還好說輸血似是有些驚世駭俗了——要不是楚雲秀被他花火憑空造物的本事給震住,只怕也要有些想法——最後有了決定,“等這些輸完再說吧。”頓了下,又補充道:“等下就說楚兄大病未愈需要靜養,不宜喧嘩,讓馬千良還有信的過的來看看就算了吧。”
楚雲秀清楚溫德的意思,點頭應道:“是,我明白的。”
跟著再清點手術器材,數量倒是都對的上號,可該怎麽處理倒叫溫德有些犯難——這些都是房間裡不曾有,溫德用花火製造出來的。
偏偏溫德的花火暫時只有製造而沒消除功能——根據地有個容量頗大的垃圾桶,具有定時清除的功能,是導師留下來的——就一直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現在想想真的有點犯蠢了,居然連穿越系統流必備的“儲物空間”都沒有想到去搞,這真有點失職!
溫德決定把這個需求列進備忘錄,這次返回根據地後就著手進行研發。
但眼下的問題還得解決,溫德思考著,一邊楚雲秀看出了他的為難,主動請纓道:“這些都交給我吧,一定不會讓他人知道的。”
溫德從善如流,“那就拜托了。”
楚雲秀出手收拾起來,
看見從未見過的手術器械難免有些好奇。她拿起一把手術刀查看,跟著就不禁低呼了一聲,“竟是如此優良的好鋼?!”對於要廢棄不禁有點心痛,又對隨手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的溫德愈發琢磨不透。 她悄悄向溫德看去,卻發現溫德已經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當然,那只是假象,溫德實際上是在總結這次手術的得失。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借助資料庫裡的經驗,進行有些複雜及技術難度的工作。
所以手術最後雖然是成功了,但整個過程也不是沒有遇見問題,一帆風順的。
比如說體悟他人經驗時,其實會有一點疏離感,從而對動作、執行造成些許的影響。這事在手術表現的並不明顯,可那跟溫德自身的身體素質相當優秀不無關系。見微知著,溫德日後總會有力不能及的時候,所以既然發現就得想方法解決。
除此之外,借助他人經驗還有個更加尷尬的地方,那就是當遇見的情形與資料庫記錄的知識有些差異的時候,該怎麽辦?
溫德這回就有遇見過,最終是依靠經驗對比,選出來情形最為接近的,借用了過去。
最後沒有出現意外,可問題一樣也得解決。
溫德盤算著,試著尋找改善情況的辦法,半天也沒有完全的思路,只是隱約覺得,書本知識結合人生經驗,應該有更好的使用辦法。
將這件想法也記錄進備忘錄,溫德睜開了眼睛。看見輸液還剩下一點,而楚雲秀則在把東西收拾起來後,一言不發的在床邊站著。
溫德開口說道:“那邊不是還有椅子嗎?怎麽一直站著?”
楚雲秀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回頭對溫德道:“我就是想看看大哥。”話是這麽說的,可她接下來還是聽話的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動作有些拘謹,倒讓溫德覺得好笑,他想起剛剛楚雲秀的話,隨口道:“那些鋼也沒什麽,你若是有什麽趁手的兵刃,式樣給我為你做一把也沒什麽。”
溫德本意是拉近彼此距離,好方便問些感興趣的話題,不想楚雲秀卻是很認真的答道:“我兄妹已經欠先生良多,不敢再多麻煩恩公。”
溫德只能繼續強調,又說:“我這也不是免費的。馬千良之前可是答應我了,事後要教我武功當作報酬!”
倒讓楚雲秀面色有些驚訝,“恩公竟也對這些粗淺的東西感興趣?!”在她心目中,溫德差不多快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而就算這事兒不能對他人言,溫德的恩師“梅前輩”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一身本事,可不是她,又或者白義山莊能跟相夠並論的。
倒是把溫德給問住了,琢磨了下答道:“我自幼就以為自己聰明絕頂,天資出眾,結果卻因為這個而失了恆心。師父教過幾次,見我始終耐不下性子,就放棄不再提起。結果在後悔時,也已經為時晚矣了。”
楚雲秀對溫德的說辭深信不疑,毫不猶豫的道:“如果先生不嫌棄,我也這裡有些心得可以略作談資。”
溫德有點意外,“這樣可以嗎?不會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吧?”
楚雲秀搖搖頭,“我一身所學,一些是家門功夫,大哥知道也會同意的。另還有些是機緣巧合得來的,也不存在門戶傳承。”
“那我就受之不恭了。”
有這事情做引子,話題便算打開了。
溫德對於如楚雲秀這樣的俠女生物,是稍微有些好奇的,交談一會兒後就忍不住問道:“當今世上,如你這樣習武的女子很平常嗎?”
楚雲秀想了想,認真的答道:“世間女子習武雖是不多,但是也並不罕見。其中一大部分,是如我這般家學傳承。除此之外,還有門派授徒:一般門派女徒並不是很多,除天資出眾者外,便是師門子女居多了;但天下之大,亦是有些女子的門派,是專門教女徒傳承的。”
“原來如此。”溫德又問:“我以楚兄之事推測,這世間也不太平。女子行走江湖,豈不是有些不大方便跟危險?”
“吾輩既以入武學一道,自然對生死一事有所準備,危險雖然是有的……”楚雲秀認認真真的答道,忽然間領悟了溫德詢問的真正問題,臉上一紅,猶豫了下還是答道:“打四百年前,舞陽公主一事後,習武女子行走在外,就是有些便宜之處的。”
接著,楚雲秀就講起舊事來:
卻是說四百多年前文莊帝在位時,膝下有一女喚作劉文秀,封舞陽,又被稱為舞陽公主。她自幼聰慧過人,天資出眾,為人溫柔可人,善解人意,深得文莊帝喜愛,是當時最受寵的公主。
舞陽公主少女時便聲名遠播,可在情路一事上卻有諸多不順。前後兩位駙馬,皆是在公主下嫁之前,便遭遇意外而亡。公主克夫的傳聞不脛而走,文莊帝雖是斥之“荒謬!”,可在指婚時也屢遭推脫。
舞陽公主性子柔中帶剛,不堪忍受如此遭遇,遂在又一次指婚被拒後跪於文莊帝面前,斷發明志,立誓此生不嫁。
她搬到京城外一山莊中,起名“劍閣”,以武藝、文章打發浮生。
公主天資本就出眾,皇室中也不乏精妙武功、名師指點,是以在立誓心無旁騖後,舞陽公主於武藝一途竟是進展順利,不足四十歲時已入宗師之境。
成為宗師後,便有了開宗立派的資本。
在上稟當時皇帝,舞陽公主的嫡兄之後,劉文秀以所居劍閣為派,傳藝授徒。又因公主的身份,劍閣成為當時第一個僅以女徒傳藝的名門。
其後公主為收徒,偶也在江湖上行走,遇見不平之事,亦會出手管之。
彼時嶺南一帶,有仵氏兄弟二人為害,燒殺辱掠無惡不作。有一門派掌門仗義出手,卻不幸遇襲被害,反被欺上門來,妻女被先奸後殺,弟子也無一幸免。另有幾位仗義出手的俠女,也落得同一下場。
這事兒被舞陽公主聽說了,大怒,言:“女子行走江湖,自也是如男兒般早將生死看淡。可也不該受如此大辱!”視*之輩為公害,遂廣發帖子,邀天下豪傑共誅之。
應者雲集,一個月後,公主便親手斬那二人於江上。
舞陽公主以此開了先例,其後兩百年裡,再有類似情況發生,便有人仿公主舊事,亦邀同道出手,也是得到許多響應。
於是漸漸的,此事便成了規矩:女子行走江湖,可殺不可辱。殺之,只是江湖慣例技不如人而已,為之復仇的,也不過是家中兄弟或者門內師長;可若是有了淫.行,那便是武林公敵,人盡可誅之。
楚雲秀的故事告一段落,溫德若有所思:以舞陽公主一事來看,這世界的江湖似乎是與廟堂聯系的頗深呐。再去回想故事內容,覺得這事雖有促進作用,可落實起來未必就有說的那般容易。
他有心想要繼續詢問,卻發現輸液已經將要完成,遂將心思暫時按下。
溫德將後續藥物繼續給楚雲河掛上,又把空的血包除下讓楚雲秀收好。 這才點了點頭,示意楚雲秀可以通知外面了。
楚雲秀按照溫德之前的吩咐照做,外面早已經等的心急如焚的馬千良馬上搶入了進來。
他快步來到榻前,仔細觀察了楚雲河良久,目光又在掛著的點滴藥瓶上停了一瞬。
玻璃在這世界已經不算罕見,藥水瓶的形狀也跟優美無緣,但如此剔透毫無氣泡的上品,還是讓馬千良有些吃驚。
他錯估了藥水瓶的價值,便誤以為內裡藥水同樣珍貴異常——當然,從某方面講也的確如此——就在瞬間,“明白”了溫德為何會在之前如此神秘。
馬千良當場就對溫德行了個大禮,倒讓溫德對著古代的行事頗有些不太習慣。
他側身閃過,對馬千良也是對楚雲秀道:“你我之間早有約定,這不過是公平交易而已,實在不必如此。”
一直以恩人自處未必就是好事,溫德是這樣以為的,尤其是他這樣看上去很有些“懷璧其罪”的。
但馬千良卻也不肯放棄,他這時不用楚雲秀吩咐,便也知道有些事情得保密。當下就喚來兩個心腹在一邊看守,讓閑雜人等不能擅進。自己又拖著溫德,要隆重款待。
宴席上,馬千良雖然有些東西不能明說,但光是楚雲河傷勢已經被控制一事,便讓眾人看溫德的目光變了模樣。
——在場的大多都是習武之人,自然沒見過也聽說過神兵究竟有多厲害,便也非常清楚,能把人從神兵下保下,難度不易於自閻王手中搶人!
溫德所代表的價值,便在他們心中要多珍貴就有多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