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中卡西的臉上也露出了嫵媚的笑容，似乎一提到就寢就感到身子變得軟化了似的，臀撅起，向後貼靠在崔德大師的身體上，道:“就這麽在鏡前，不好麽?來吧，親愛的，看著我的眼睛……”

　“不，親愛的，我們還是就寢吧……”崔德大師指著不遠處的軟床，“我已經老了，你知道的，站不久了……”

　“別讓我求你嘛！”卡西的語氣就像此刻的身段一樣膩歪。

　“好吧，卡西！”崔德大師從身後抱著卡西，對著鏡中的尤物用一隻粗糙的大手四處遊走。

　“哎呦，你的蛇頭拐弄疼我了，丟掉它嘛！”

　“嗯！”

　哐啷，崔德大師松開左手，原本緊握著的蛇頭拐應聲落地，發出響亮的叫聲。聽起來，這根蛇頭拐似是強度極高的鋼鐵打造。

　“崔德，有一個人想要見你……”卡西的呻吟聲突然漸弱，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話語。

　“什麽人?誰想要見我……”崔德有些口齒不清。

　“是戲命師想要見你！”

　“卡達燼?他要見我幹什麽?什麽時候?”

　“就是現在！”

　“現在?”崔德有些糊塗了。

　他看不到卡西的眼睛，隻好瞄向鏡中，鏡中卡西剛才還纏綿迷醉的臉蛋上，此刻卻似乎變得意味深長。

　崔德緊盯著鏡中的卡西的那對媚眼，道:“卡西，你在說什麽?”

　卡西奧佩婭對著鏡子嫵媚一笑，道:“要說‘請’！”

　“請——”

　“那麽，我要開咬嘍——”

　崔德大師一句迷惑的“請”字剛出口，卡西奧佩婭就突然轉身，一口咬在了崔德大師的脖子上。

　當她松開的時候，只看得到卡西烏紫色的嘴唇，以及嘴唇上烏紫色的血。卡西伸出長長的舌頭，將嘴唇上面的血珠舔得乾乾淨淨，恢復優雅，然而，崔德大師卻很狼狽，而且驚恐，撲通一聲，跪倒在卡西的腿前。

　他的脖子上有一處細小的創口，是卡西的牙齒咬傷。一種名為奈澤的毒藥被咬破之後，通過創口迅速滲進崔德大師的血液之中，很快將他的身體麻痹，強烈的毒性開始在身體內部蔓延。

　現在，崔德大師不用再看向鏡中卡西妖嬈的身體了，他跪在卡西面前，身子顫抖，兩隻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一雙早已經渾濁的眼珠子充滿了不甘與恐懼，死死的盯住卡西。

　而在鏡子中可以看到，卡達燼已經悄然走進了這間幽深的小屋。

　“你們想幹什麽?”崔德大師抱住卡西的雙腿，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你真是缺乏想像力，這就是你的謝幕，而將你殺死，就是我的又一件傑作！”戲命師燼站在崔德大師的身後，從鏡子中欣賞這個垂墓老人臉上的那些戲劇化的表情。

　燼的經驗告訴他，起先作品們會跳，會叫，慢慢的，他們會跪下來，會哭，會笑，會求饒……

　“來人哪，守衛，來人哪……”

　“沒用的，守衛也已經全部都是我們的人！哈哈哈……”卡西奧佩婭整理著衣服，爽朗大笑。

　“為什麽?我是諾克薩斯的恩人，我幫你們將艾歐尼亞腐化並即將掌控於手中，我是黑色玫瑰的大功臣……我打開艾歐尼亞的國門，請你們進來，我將艾歐尼亞對你們拱手相讓……沒有我，你們怎麽可能謀事成功，莫非，卡西，你是害怕我將你的秘密告訴給你的姐姐?你放心，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一定不會告密的，你們現在殺了我，就沒有了內應，後續計劃一定不會順利，要知道，除了遠山長老，我可是艾歐尼亞長老院的頭號人物……”

　無論崔德大師怎麽樣哭喊，哀叫，或是歇斯底裡，卡西和燼兩個人根本無動於衷，在享受著獵物最後的掙扎所帶給他們的樂趣。

　這個老家夥剛才居然還敢試探自己，真是不知死活。都死到臨頭了，他以為還會有所轉機嗎?

　卡西奧佩婭笑得肚子都快要疼了。

　“笑一個吧，大家都在看著呢，這將是你最後的遺容。”卡達燼說道。

　燼也在狂妄大笑。手刃仇人的時刻令他血脈僨張，但是，更加緊張而激動人心的時刻他早已經渡過——他剛剛刺殺了娑娜。那種畫面仍然在他心中刺激著他的大腦，他需要用大笑來緩解剛才那種過度的緊張。

　“為什麽，為什麽……”崔德大師開始只在喃喃這一句問話了。

　“老家夥，你難道忘了，你曾經和苦說大師聯手，殺害了無大師?”燼出聲道。同時，從腰間摸出短槍低語和其它部件，不慌不忙的開始組裝。

　“對，我們殺了無大師，可那是諾克薩斯給我下達的任務，還有，我用計謀使得疾風道場分裂，這都是我的功勞，雖然那個時候我聽命於諾克薩斯，可不也是在間接的為黑色玫瑰做嫁衣嗎?更何況，你們來了，我很快就和你們合作……”

　“你殺了無大師，你就該死！”

　“為什麽?”

　“因為，他就是無大師的兒子！”卡西替燼回答道，好讓崔德大師死個明白。

　“他是無大師的兒子，為什麽我不知道?”

　“因為，樂芙蘭早已經答應了他，在此次事件結束之後，就將你作為送給他的禮物！”

　“這把槍很諷刺。它可是由你幫我找人鍛造的，現在，你卻要死於它之下了。卡達，卡達，卡達……”卡達燼說道。

　“佛口蛇心！”

　崔德大師瞬間清醒了。老淚縱橫之下，眼中猛然射出精光，就地一滾，握起剛才被自己丟落一邊的蛇頭拐，雙手舞動，猛的一揮，一拐砸在卡西的身上，在接觸的瞬間，蛇頭拐驟然增大，像一隻千年蟒蛇之頭，將卡西砸飛，撞上玻璃鏡面，嘩啦嘩啦，鏡子粉碎，卡西撲倒在地。

　“卡西，我詛咒你，有朝一日，你的身材將會如同你的蛇蠍心腸一樣醜惡……”

　一些碎玻璃扎進了卡西的肌膚，流出鮮血。中拐之處感覺如被千斤巨石轟撞，氣血鬱積，胸悶氣短。

　“蛇口吞象！”

　崔德大師又是一聲嘶吼，拐杖揮舞，聚起魔力，蛇頭拐的頭部立刻又像剛才一樣變大幾十倍，形成蛇頭，拐身則化作蛇身，如同栩栩如生的活物一樣，張開血盆大口，飛了過來，當頭向著卡達燼咬下。

　這一口完全可以將整個卡達燼吞入腹中。

　崩——

　全新的低語已經組裝完成。這是一隻威力強橫的狙擊長槍。燼扣動扳機，射出了槍膛裡最後一顆子彈。

　第四顆子彈。

　燼最喜歡的數字。

　爆烈的子彈後發先至，穿過聚集了魔力的蛇頭拐的那隻龐然大物一般的，張著血盆大口撲將過來的蛇頭，射進崔德大師的眉心，轟然炸開，腦漿四爆，同時穿透過去，沒入了牆壁裡，消失不見。

　崔德大師大睜著兩隻眼睛，撲通倒地。

　哐當，蛇頭拐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響，滾落在崔德大師身旁。

　“我說過，我會給你驚喜的！”燼佝僂著腰，將長槍像拐杖一樣豎起來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深沉的低語道。

　“沒想到，這老家夥雖然看上去精瘦，中了奈澤，卻還有這等氣力……”即使已經中了奈澤之毒，崔德大師的那一招佛口蛇心仍然使得卡西奧佩婭心有余悸，幾乎打斷了她胸前的肋骨。

　搞不好差點就死在他的拐下。

　但是她更擔心的是崔德大師那招“佛口蛇心”之後的惡毒詛咒。

　卡西奧佩婭掙扎著爬起身來，臉上皺起了眉頭，那些扎進她體內的玻璃恐怕在較長一段時間內，要極大程度的影響著她的美貌了。

　雖然她美貌，可是，她卻是疤痕體質，創傷很難修復得完好如初，而且耗時較長。

　作為交際花，這讓她無法容忍。

　這怪她還是大意了些，沒想到這腐朽頑固派的年齡大到都快入土了的長老，居然還能有此等掙扎。

　看來，不得不修養一陣子了。

　……

　夜深人靜。可是雙龍鎮上卻一片嘈雜。疾風道場與長老院的護衛隊，甚至澤洛斯的城防隊全部出動，四處搜捕敵人。

　靠近祖安的航道上， 一隻帆船正隱藏在陰影裡。

　卡達燼和小醜一前一後來到海邊。洶湧的海浪聲讓寧靜的夜顯得澎湃。

　船上的人壓低著嗓門喊道:“報上暗號！”

　“如您所願！”

　卡達燼毫無顧忌的扯著嗓子大喊，像一個醉客。但是，船上的人卻立刻恭敬的放下船板，請二人上船。

　很快，水手們鼓起船帆，駛離海岸，一路向南，沿著水路，連夜前往另一個海港城市，比爾吉沃特。

　大船很快消失在黑霧與黑水之中。

　艾歐尼亞就這樣在背後遠離。卡達燼摩挲著心愛的長槍，就像是在摩挲著曾經最愛的娑娜那柔軟而火爆的身體，良久，他從低語的槍杆上扯下那塊銅製的“艾歐尼亞之心”，咕咚一聲拋進了海水裡，久久的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