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崛起的碎葉城沒有城牆,沙漠中很難修築那樣的東西。林清找了些樹葉圍在腰間,像無頭蒼蠅般遊蕩在街道上思索著他的生計。
街道兩邊的屋宇林立,有茶坊、酒肆、肉鋪,周圍不時有人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他,不過好在沒有類似城管職能的人出現製裁他的穿著。
當務之急是先找份工作糊口,但古代並沒有招聘,林清估摸著自己這形象算是來路不明的可疑人員,他也搞不清楚在這時代找工作的路子,打算打聽些情況再說。
他先找了一家看上最高大上的客棧,結果還沒走進去就被小二轟了出來,又問了幾個路邊商販,發現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可能是這裡的方言或者其他語種。
來來回回走完了幾條路,腳底早已磨破,才終於發現一個合適目標。
來人是一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穿一席青衫,頭戴皮貉帽,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明顯區別於其他人西域風格的裝扮,氣度頗為不凡。
“兄台,借一步說話。”林清趕緊學著上前抱拳,他早觀察到這個時代的人常用這種方式問候。
那人聽他口音奇怪,又聽不懂借一步說話是什麽意思,好在他常年跟西域各族打交道,到不詫異,操著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關中娃子?”
這句話林清勉強聽懂了,雖然還是口音極重。激動道:“我初到此地,不了解路數,衣服錢財都被人搶了身無分文,請兄台指條活路。”
林清不了解這個時代,謊話實在圓不起,隻能含糊其詞一番自己的來歷。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沉吟著。林清此時就幾片樹葉圍在腰間,他皮膚也遠比這裡的人要白,身高比這時代大多數人高出一截,一頭短發更顯得另類。
過了片刻,在林清不安的等待中,那個男人終於抬手指了個方向說道:“沿此路走三四裡,有一個集市,每日有大宗物資進出,時常需要人手,你不妨去那裡試試。”
林清趕忙謝過,見對方要走,這會也不怕對方再起疑心,趕緊又問道:“敢問現在是哪一年?”
那人像看怪物一樣看了他一眼:“唐天寶三年”
集市上,天色已近黃昏,攤販們陸續收拾起來,一位留著長胡子的商販正不耐煩催促著兩個手下的勞工不斷將茶磚、布匹、皮毛等貨物裝車,兩人汗珠順著黑黝黝的脊背留了下來,周圍仍放著很多貨物。
“哥,搭把手”,林清湊過去獻殷勤,他也不等那人說話先上手幹了起來,商販見狀到沒有阻止,摸了下胡繼續指揮起手下來。
林清跟他們一直忙到夜黑,才停當下來,這時連那兩漢子都精疲力盡的不想說一句話。
搬運的活強度很大,林清幾次憑著意志力才堅持了下來,一天折騰下來腳上連雙鞋都沒,現代人哪受過這罪,早不成人形。
結果到分手時,那小販竟也不交代一句,直接帶著兩手下揚長而去,留下無可奈何的林清獨自站在那裡苦笑,他活動了下發酸的肩膀,忍著著腹中饑餓往回走去。
夜幕降臨,一輪彎月高懸在天邊,漠然地注視著這片荒涼之地,帶著幾分冷然和壓抑,冷風陣陣,讓整個沙漠充斥了一股蕭殺之氣;唯有孤零零的砂岩冷冷地瞪著這一切,似乎還在期待這裡能變得喧囂和熱鬧,林清靠在街角牆邊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手上拿著一塊不知是什麽做的黑乎乎的餅子,比磚頭還硬。
那是一個一臉傻笑的小乞丐給他的。從集市出來後腹中饑餓的林清在幾家客棧門口徘徊起來,不一會就弄清了那裡倒飯菜的地方,沒想到正要上前試試,幾個聲影已在他之前搶進了這條巷子。五六個髒到看不清面木的小乞丐擋在他面前,最前面的男孩目露凶光如鬣狗一般防備著他,唯獨留下一個小女孩在巷子轉角處放風。 各行有各行的規矩,林清以前就明白這點,他不怕這幾個赤手空拳的小孩,隻是當看見有一個孩子腿骨上瘦的隻有一層皮,像非洲難民一般時,頓覺意興闌珊,揮揮手表示自己沒有爭搶的意思,轉身便走。
幾個小乞丐也沒再理會他,朝小二倒剩飯的地方撲了過去。
林清原也沒抱太大希望,隻想試試運氣找些能入口的東西。他懂些常識,還真拿不準這裡的剩菜剩飯現代人吃了會不會有問題,萬一吃了變質的引起腹瀉之類的疾病失去體力,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
與其跟小乞丐爭搶這種食物不如索性橫下心做個亡命之徒,逼急了什麽事都能做出來,林清狠狠的想。
正在心裡規劃著,突然感覺腰間樹葉被人扯了扯,一個一臉傻笑的小乞丐,一手拉著林清的腰間的樹葉,另一隻手拿著一塊狀似餅子東西遞了過來,然後咧嘴一笑,漏出兩排大黃牙,似乎將這個沒衣服穿的男人當成了同類。
看著那扭曲的笑容,林清想到在新時代根本不用擔心吃不飽飯,天天打遊戲幸福生活的孩子們,心中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他摸了摸小孩的頭,拿過餅子剛要問他名字,小乞丐卻已經跑回他那夥人中去了。
“操他妹的狗屁任務”,林清罵了句,這是不能再真實的生活。
第二天天還沒亮,林清早早趕到集市,打定主意還去昨天商販那兒碰碰運氣。今天如果還找不到工作,那隻能做強盜小偷了,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同時心裡歎息,這是最後沒辦法的選擇,這個時代乾這個一旦被抓可不是拘留幾天那麽簡單,以前聽說歐洲那邊是要剁手的。
不一會兒那小販果然帶著兩個手下又來到了昨天的位置,見林清站那,他眼睛轉溜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麽,問道:“閣下面生的很,新來的?”
林清點點頭,說出早已想好的身世:“小子今年第一次跟著商隊來此,結果前幾日多喝幾杯錯過了商隊回程的時間,又被人搶了衣服銀錢……我力氣大,能乾活,先生若肯要我必不會讓你失望。”
那人又問:“你在這裡可還有什麽親朋好友?為何不去投奔?”
林清不覺有它:“一個人出來的,沒有什麽熟人。”
那商人這才說道:“我叫嚴富,河南道來的。現在正是活緊的季兒,你在這乾幾天,給你找個住的,餓不著。如何?”
林清頓時有種幸福降臨太突然的感覺,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終於有個著落了……
中午休息吃飯時,嚴富到也給了林清一碗白飯青菜,被他瞬間一掃而空,他覺得這頓比以前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還要有味道。
一天又在高強度體力勞動中很快過去,晚上那嚴富將三
人帶到城外一處倉庫,倉庫的隔壁就是牲口的窩棚。向林清介紹:“以後你就跟他們住這裡。”
林清自然不敢有意見。
一進大門,一股腥臭撲鼻而來,林清顯些吐了出來,那兩勞工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味道,絲毫沒有反應,社會底層的生活可不僅僅是乾活苦。
三人無話,另兩人各自取出一張皮毯子到牆角處鋪了躺下,嚴富想了想,在倉庫中取了一件破舊的麻布衣跟一張皮毯子扔給他,又補充道:“這可不是送給你的。”
林清覺得這嚴富雖然有點小氣,倒也不是刻薄之人。
嚴富這才走了,他晚上另有住處。
倉庫裡掛著一盞油燈,周圍圍了一圈蚊蟲打轉,林清躺在地上看著房頂的燈火不知想著什麽, 沒有注意到一個人影向他走了過來。
“小子,這波斯皮毯是你能用的麽?”說話的白天一起乾活的一個男人。
另一人此時也在一邊幫腔:“嚴掌櫃可憐你,看在你是唐人份上照顧有加。我二人卻信不過你,這毯子夜深人靜的讓他拿走了找誰去,對不對魏大哥?”
被稱魏大哥的男人目露凶光,哼了一聲:“連身衣服都沒,該不會是在哪家賭場陪的精光吧?掌櫃不懂下人這些事,這人窮了什麽事做不出,我等確實放心不過你,毯子拿來,我幫你蓋兩天。”
林清心裡大怒,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現在心裡哪有現代人的金貴,隻想堅持的活下去,比起二人反而更像是沒有顧忌的亡命徒。
見另一人雖然也站了起來保持威懾,但離得還有一段距離,他臉上笑嘻嘻的向魏姓男人走過去,嘴上出言放松對方警惕:“我在地上睡慣了,還不習慣墊什麽東西,魏哥要毯子,招呼一聲就行,何須如此。”
姓魏的男人冷哼一聲:“還算識相,這事別想著告訴嚴掌櫃,那樣有你受的。”
林清點頭:“怎麽會,再說嚴掌櫃也不會為一外人難為自家兄弟不是。”
那人臉色稍微放緩,林清借機又向前幾步,嘴上不停叫道:“兄弟我也是關中來的,以後有事魏哥招呼一聲就行。大家在異鄉都是自己人,我雖暫居此處但也不可能長期在這搶二位活乾,嚴掌櫃跟二位好漢肯留我,林某心裡不敢有絲毫抱怨,來年我那掌櫃再回來也少不得兩位好漢好處。”林清以前打架就習慣動手前麻痹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