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宇還沒有從宮裡出來,楚軒被後漢所抓,並被被逐出家門的消息就已經在青州府的高門大戶之間傳的人盡皆知。
楚軒嶽家趙氏乃是青州望族,出仕之人不知凡幾,是以這則消息第一時間就被家主趙東旭所獲,他接到消息趕緊就派人將楚軒嶽父叫過來商議。
楚軒嶽父趙東明是趙家主的親弟弟,他並沒有出仕,但是卻是個名士,書畫雙絕。他為人雖狂放,性子卻敦厚,因此深得長輩信任、晚輩尊敬。
趙東明來了也不客氣,直接拿起哥哥遞過來的字條,看了一眼,將手重重地拍在幾案上:“欺人太甚!”
說著就起身要往外走去。
“東明,你給我站住!”趙家主連忙喝住弟弟:“你這副樣子是要做什麽?!”他頓了一頓:“不管你想做什麽,你先想想嬌娘。”
嬌娘……
趙東明這才想到女兒,他的肩一下子垮下來,沉默良久,才說道:“大哥,我不去鬧事。隻是,嬌娘我是我的嫡長女,我必要將她接回家來的。”然後目光堅定地直視趙家主:“你要不同意,我會在城外再買個小莊子安置她!”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急匆匆叫你來還不就是要和你商量這事”,趙家主極其不悅:“我是嬌娘的親大伯,她如今落了難我當然要給她出頭!
我們趙家可不是那種破落戶,姑娘在外受了委屈還要忍著讓著!
我這就安排人上護國將軍府去接她回來,不止如此,我還要把琦兒接過來,這麽聰明可愛的孩子,他楚正宇不要,我要!
不過我們去接她的時候,先不要說阿軒的事,隻說將她接回來住幾天解解悶!”
“大哥……”
趙東明聽了哥哥的話,想到自己平日裡不事生產,還時不時地惹麻煩,大哥卻一直是自己的依靠,現在還要將女兒和外孫都接回家,瞬間淚眼朦朧,又羞愧不已。
趙家主拍拍弟弟的手:“什麽話都不用說,你隻記得以後少惹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一定一定,我以後什麽都聽大哥的。”趙東明大松了口氣,滿口保證。
這句話趙家主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可是看著弟弟都是做祖父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隻淡淡一笑,也不多說,就叫了人進來。
“趙安,你拿著我的令牌,去安排幾輛馬車和一隊牛車,帶四十個人到大門口等著,隨我與二老爺去護國將軍府一趟。”
“是!”
趙家主又和趙東明說道:“你回去換身衣服,另外將此事告知弟妹,我讓你大嫂帶著她和三郎媳婦隨我們一起過去,若是嬌娘受不住,有些話女眷們說起來更便利,兩刻鍾後在大門口匯合。”
“哎,我這就去和安氏說。”
趙東明顧不得告退,急急地就往自己的院子奔去。
趙家主卻沒有馬上回去主院,而是低頭沉思起來、
將嬌娘接回來,楚正宇估計是肯的,若是想將琦兒接來,怕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此時楚正宇正坐在馬車裡,一路上沉默不已,謝氏看著他在馬車旁等自己的時候還強撐著,一上來就閉上了眼睛,拳頭死死地握著。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將他拳頭慢慢伸展開:“夫君,您這是何苦呢……”
楚正宇睜開眼睛,看著謝氏:“大郎自小便懂事,林氏去後他小小年紀就知道在軍中打拚,為的就是能讓二郎有個依靠。
他一步步地在軍中立住腳,
收服士卒、交好將領、屢立戰功,身為父親我心裡不知道有多驕傲。 有兒如此,夫複何求!”
他眼裡有一閃而逝的水光:“可如今,我卻要親手將他逐出家門。
二郎說的不錯,是我沒用,我一點風險都不肯為他冒!”
謝氏從來沒看過這樣脆弱的夫君,明知道這是個在敵國能止小兒夜啼的人物,此刻卻隻覺得他有說不出的柔弱。
她忍不住拋開了矜持,傾身抱住了他。
楚正宇的身子僵了一下,不過轉瞬便軟了下來,將身體的重量完全交給了妻子。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掙脫了妻子的懷抱,坐正了身體。
“讓夫人見笑了!”
謝氏剛剛大膽,現在羞意上來,卻恨不得有條縫讓她鑽進去才好,臉上燒的通紅。
楚正宇看著妻子害羞的樣子,隻覺得好笑,心情更是平複了很多。又怕她更羞窘,便若無其事道:“我一人之名聲、心情,與宗族存亡比起來又算得上什麽?你放心, 我不會因此事就一蹶不振的。”
又問道:“王后那裡,還要夫人多費心!”
“我已按您的吩咐將那中郎將的事透給王后,隻是她卻沒說什麽,隻說知道了,她是不是沒聽懂您的意思?”。
“無事,王后是個精明人,她隻要知道這事就行了。”
楚正宇感歎,妻子於政治一途還是略微差了些,不過心地善良,作楚氏的主母便是再合適不過了。
隻是想到先時二郎的頂撞,他又忍不住頭痛起來,頗為抱歉地道:“二郎……”
“夫君,您不必多說。二郎自幼失恃,性子難免敏感,再說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是何種樣人我還不知道嗎?”謝氏說罷微微翹起唇:“再說,在您心裡,我就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不成?”
楚正宇“呵呵”一笑,正要賠不是,馬車猛然一震。
二管家急促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將軍,趙家主帶著親家老爺和夫人來了我們府上,還帶了幾十人堵在了大門口,說是要接大少夫人回趙家!”
楚正宇前開簾子,衝他點點頭:“稍安勿躁,你回去讓阿謙先好生伺候趙兄他們喝茶,先別讓嫂夫人她們去東院,一切等我和夫人回府再說。”又衝著車夫道:“加快速度。”
“夫人,一會兒趙家女眷還要你來應對,你且記著,不管阿軒如何,琦兒是我們楚家子孫,若是趙家人強硬,兒媳可以讓接回去,琦兒是萬萬不能!”
“妾身曉得!”
說罷兩人均低頭沉思起來,一路默然無聲地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