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四品正卿

言出如箭，不可亂發。一入人耳，有力難拔。林明德雖然就在周寧身邊站著，也攔不住他信口胡說。

周寧這一本奏得整個金殿都像是染上了一層寒霜，沒人能理解周寧是怎麽想的。

十七年前的舊案，翻它有什麽必要?況且如果你真的把案子翻了過來，你打的是皇帝的臉，如果你翻不過來，那你白折騰一通不說，皇帝能輕饒你嗎?

裡外不討好的事你做它幹什麽?林明德沉下眼皮，真要被這個小周寧給氣死了。

他都不知道該怎麽保住周寧了，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犢，你這是不知道天子一怒的後果有多嚴重啊。

周寧也頂不住這氣氛的壓抑，他低頭低頭再低頭，頭低得不能再低了，看到自己的袍襟輕顫，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在抖。

倔強的周寧暗中用力繃直了膝蓋，硬是壓住雙.腿不讓它抖。進京之前他就知道這個折子遞上去必會引起皇帝的不悅。

他上殿來連奏三本，第一本替雲江百姓請求減稅，第二本替雲江百姓請求治水，第三本便是替潘世良申冤。

第一本求個百姓免破家財，都力爭溫飽。第二本求個百姓長享安寧，再不受水患之災。第三本是替百姓申冤訴苦，無論是多少年的陳案，只要是有疑點的案子都應該重審重查。

“呵呵呵”過了有一刻鍾之久皇帝突然冷笑起來，咬牙切齒的說道:“十七年前的舊案?”

‘十七’兩個字咬得特別清楚，意思是說你今年才多大，就敢提十七年前的舊案?你今年不過十九歲而已，十七年前的事你知道個屁。

“正是。”周寧頭皮都潮了，但還是硬著頭皮堅持，原來為百姓流汗就是這麽個流法。

皇帝微眯起眼睛，不大的一條縫裡迸出冷冷的寒光。常公公走過去拿起周寧的折子，回來輕輕的放到龍書案上。

“你有幾分把握能夠查問清楚?”皇帝沒有去看周寧的折子，也沒有責怪他異想天開的想要去翻十七年前的舊案，而是直接問他掌握了多少證據。

周寧才到京城，什麽地方都沒去，也沒有做過任何的查訪。他手裡也沒多少證據，就只是潘玉鳳對他口訴了一些事而已。

潘玉鳳自己都沒法確定自己說的話一定就是事實，畢竟她知道的一切都是聽潘世良說的。

出於對父親的信任，她堅定的認為父親說的一定就是真的。她這樣認為，周寧絕不會這樣認為。

周寧只是覺得有可能是真的，而且極有可能是真的。一個人臨上刑場前還在為自己喊冤，十之八.九是真的冤。

如果這些事周寧不知道也就那麽地了，但是周寧知道了，他就不能騙自己。

他摸著良心問自己，明知道百姓含冤卻不能為百姓喊一聲冤，這樣的做官法是自己的初心嗎?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做官的初心是做個良心官，這樣的做官法顯然是昧著良心的，於是他毅然決然的提筆寫下了這份奏折。

奏折在送到皇帝面前之前是要經過層層審核的，周寧怕這陳年舊案沒人理會，於是在進京的時候把它帶了出來，他要親自把它呈到皇帝面前。

明知該做而不去做和做而不用心都是周寧不能接受的，他認為是對的事他就要去做，他做的事就要盡全力而為。

皇帝問他有幾分把握，他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把握沒有三分，決心倒有十分。”

沒有把握，空有決心，這不就是傻嗎?說白了就是個敢乾，至於周寧的倔強和敢乾，絕大部分人昨天在相府就見識過一次了。

昨天已經令大家大開眼界了的周寧，今天又一次刷新了大家的認知。原來相府拒婚只是個開胃酒，人家金鑾殿上敢跟萬歲爺頂牛。

“連三分把握都沒有就來上奏，當這金鑾殿是你玩笑的所在麽?”皇帝絕不是只會說‘準奏’，你當你隨便奏點什麽都能得到百分之百的支持嗎?只能說你想多了。

周寧不是不知道害怕，皇帝一句話下來壓得周寧險些就站不住了。周寧硬是緊繃著雙.腿不讓自己跪下，不讓自己發抖。

“臣不敢。”周寧心慌的想要爭辯兩句都有點張不開嘴，抖的不光是腿，腿可以用力的繃住，唇角也要用力的繃住才行，不然連嘴唇都要跟著抖了。

“當年的天牢走水案朕甚為關切， 若不是證靠憑牢焉能定案?你一無實據，二無憑證，公然提出質疑，身為朝廷命官你一向這麽聽風就是雨的嗎?”

皇帝的臉色不大好看，不過周寧也沒看，因為周寧不敢抬頭直視龍顏，周寧隻覺得後頸都是冷汗，不知何處飄來一股細風，脖頸生涼渾身都冷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萬歲，天牢走水案確有蹊蹺之處，周寧斷言”

“好了”皇帝不耐煩的打斷了他:“你如此喜歡偵查問案，眼下倒有個好機會。大理寺正卿的位置正空著，愛卿不嫌棄的話現在就可以走馬上任。”

大理寺正卿?周寧若不是正刻意的緊繃著表情和雙.腿，身子肯定會晃的，這簡直比晴天霹靂來的還要驚人。

雲江縣令只是個七品小官，大理寺正卿是正四品京官，這是一步跳幾級?再說升官總得有個理由吧?

周寧都不知道自己哪兒出奇，寸功未立就跟竄天猴似的升官?周寧不自覺的朝林明德那邊轉了轉頭。

他朝林明德投去問詢的目光，是不是相爺在背後搞什麽小動作了?要不然為什麽今天上殿來一切都那麽順利?

連奏兩本都直接準了，第三本雖然沒準卻也沒有難為他，還直接跟拔蘿卜似的升他的官，這裡必定是有說法的。

林明德才沒有那麽旺盛的精力也沒那麽無聊，相反的現在林明德倒是希望周寧別這麽出風頭。

什麽官也得是有命享才行，要是活不下去當什麽官有用嗎?機遇從來都跟風險同在，周寧隻幾秒鍾就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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