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一個好字

　小姐的琴彈的真的很好，琴棋書畫不只是wen人必修的功課，更是大家閨秀必備的才藝。

　周寧是從小就苦學苦練，相府小姐自然也是從小就被嚴格培養這些技藝。相府今天絕對是賓客如雲，而且個個都是兩榜進士出身。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沒點真材實學敢在這個場合賣弄嗎?就在剛剛聽到管家說小姐要出來彈琴的時候，周寧還在心裡腹誹過小姐這場賣弄怕是要丟人了。

　不是瞧不起相府小姐，周寧從來沒見過人家，有什麽道理就認定人家彈不好一支曲子?

　只是周寧太知道在座的都是些什麽人，毫不誇張的說大靖王朝最頂尖的才子今天有半數在這裡集合。

　孔聖人門前賣字畫，那得有多大的膽子和信心?若說那些歌舞伎還說得過去，因為人家是靠這個技藝吃飯的，她們能歌擅舞是正常的。

　相府小姐不同，相府小姐要學的東西絕不只是彈琴、唱歌、跳舞，她要學的東西就多了，琴棋書畫只是基礎。

　所以周寧才覺得相府的小姐不該在這個場合賣弄，彈的好了也沒什麽可炫耀的，彈琴對今天的賓客來說不是高級的技能，可以說人人都會，區別就是彈的好與不好，然而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若是彈的不好，那豈不是丟人?當著這麽多人，丟自己的臉面砸相爺的場子。

　怎麽想都不應該出來彈這支曲子，可以想見這小姐是夠任性的，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不顧大局。

　周寧心裡暗暗的悲歎，鶯鶯在這小姐手下過日子得有多麽的艱難?想起昨天他要送她到相府，她都不敢讓他送，他要給她雇乘小轎子，她也不敢做。

　給人家做奴婢凡事都不能自專，這點周寧很理解也很心疼。他一切的胡思亂想都隨著琴聲的響起戛然而止了。

　琴音一起他便忘了所有，神思都被這動聽的樂音給帶走了。這曲子並不高亢激昂也不低柔婉轉，只是很純淨很自然，像流水般跳躍、歡快、清澈，像玉石般清脆、靈動、高雅。

　他還沒有享受夠，小姐的一首曲子便彈完了。收回神思才發現不知何時管家命人送來了紙筆，周寧抬頭看了看，每個人面前一張紙，手邊一支筆，身旁站著個等著收卷的仆人。

　這聽曲子不要錢要詩作，從來沒聽說過參加個宴席還帶考試的。周寧不怕這個，只是覺得有些個新鮮。

　“隨意寫個點評即可，或詩或詞或長篇或短篇，不必拘泥於形式，放開了寫就好。”管家還站在前面像個主考官似的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不論官當的怎麽樣，要寫首讚美的詩都不費勁，這種情況誰都知道該寫什麽，無非就是搜羅些個拍馬屁的話往上寫唄。

　能寫詩的寫詩，能寫詞的寫詞，實在啥也拚不上的，還可以寫幾句淺顯的大白話，只要是誇小姐的話就行。

　周寧悄悄的觀察了一下他這桌人的表現，幾個年紀稍長的都沒有動筆，看起來比較年輕的都冥思苦想搜腸刮肚的樣子。

　“周大人，您別讓小的為難。”旁邊等著收卷的小廝委婉的勸周寧動筆，周寧淡淡一笑提起筆來，蘸上墨非常認真的寫下一個‘好’字，然後就把筆放下了。

　那小廝一看周寧也太省事了吧?他愁眉苦臉的湊上去問道:“就一個‘好’字?”

　周寧點點頭:“小姐曲子彈的高妙至極，怎一個‘好’字了得?奈何非要讓我說，我只能說一個‘好’字。”

　周寧不是不會做詩，也不是不會寫詞，就是寫篇賦出來也不是難事，但是有那個必要嗎?

　周寧沒聽說過上誰家做客，人家非要顯擺一下才藝，顯擺完了還逼著你誇的。

　別說寫首詩寫首詞，就是洋洋灑灑寫上三萬五千個字，到最後歸結起來還不就是一個‘好’字嗎?

　莫說小姐曲子彈的的確是好，就是彈的再差，你除了‘好’還能說出別的嗎?

　既然說來說去都是一個‘好’字，那莫不如直接了當就寫個‘好’字。雖然這麽簡單的做法難免有應付之嫌，但周寧真的是懶於應付才這麽乾的。

　周寧真的覺得小姐的琴彈的好，曲子也選的好，他不是吝嗇華麗的辭藻不願意好好的讚美小姐一通，只是除了‘好’，再多描繪些別的，周寧真的覺得多余了。

　周寧本就沒打算攀附誰，也不習慣於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事他做不來，他盡量管好自己不去得罪人就行了。

　那小廝有點失望的撇撇嘴:“那你把名字寫上。”

　周寧很痛快的又一次提起筆，在紙的左下方端端正正的豎著寫上一行小字‘雲江縣周寧’，然後回頭望著那小廝，意思是還用寫什麽別的不?

　那小廝也懶得跟周寧說話，他上前拿起紙張從上到下的吹了吹。其實他這就是個習慣性動作，這麽好的紙和墨根本不用吹，寫完字就幹了。

　很快大家全都交了卷，前面的屏風被小廝們給抬了出去，這大廳的正zhong多了一副大大的繡品。

　繡品的內容很簡單，正zhong間是一個大大的紅色壽字，四周有白雲、仙鹿、壽桃……

　非常喜慶的一副祝壽的畫作， 用繡線一針一針的表現出來效果是令人震驚的。

　術便是心機用盡，做事只求結果不問過程，無所不用其極的為達目的不死不休，其目的往往也都不怎麽光明。

　講道的人胸懷天下，一生磊落。講術的人極端自私，一生戚戚。

　道，一個首字加上一個走字旁，就是昂首闊步向前行進，無論道路是平坦還是坎坷，堅持走下去都有通途。

　術，一個木字加上一個斜點，就是一個站在樹梢上偷眼望人，永遠把自己隱在樹蔭下見不得陽光，又時刻如履薄冰，一生算計隻落得心血耗盡卻不走出一木之地。

　人總喜歡找捷徑，總以借登高可望遠，講道的人登山，雖辛苦終有登峰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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