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安杜拉蟲正在通往生活區域的走廊上徘徊著。
腦袋上那排複眼以複雜的規則閃爍著,如果熟悉安杜拉蟲的話,會解讀出這隻蟲子正處於極度饑餓的狀態裡。而事實上,這是大部分安杜拉蟲的近況。
食物已經越來越難找,基地裡能夠吃的幾乎都給它們吃光,除了仍堅守在電機房裡面的佐格那人之外,基地中可以說已經沒有太多的食物。因此有些安杜拉蟲在蟲後的授意下離開了基地,在基地外一個地下空間裡生存。那裡同時還有數量不少的地底巨鼠,意味著那些幸運離開基地的同伴不缺食物。
事實上,如果蟲後願意,安杜拉蟲至少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進攻電機房的佐格那人,以他們不足百人的數量,根本不夠安杜拉蟲一陣廝殺。可蟲後偏不這麽做,仿佛對它來說,佐格那人是為數不多的消遣及娛樂,它並不希望這麽快就將玩具給弄壞了。
第二則是從生活區域通往地表的緊急通道離去,哪怕緊急通道無法讓蟲後龐大的身體通過。可安杜拉蟲完全可以為它改造出一條合適的通道,然而蟲後也沒有離開基地的打算,仿佛那黑暗潮濕的巢穴就是這世上最舒服的地方。
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安杜拉蟲的近衛已經開始捉捕成蟲供蟲後食用,被挑到的安杜拉蟲並不會反抗,反而視之為最高榮耀。它們生於蟲後,能夠變成蟲後的一部分,則是它們最好的歸宿。只是它們不明白,族群本不用如此,可蟲後卻沒有改變現狀的打算。
安杜拉蟲後是整個族群中最智慧的生命,連普通的成蟲都想到了這一點,蟲後又如何會沒想到。只是安杜拉蟲對蟲後絕對忠誠,哪怕蟲後吃光所有族群,只要它沒下達命令,安杜拉蟲就會繼續這樣生存下去,直到整個族群只剩下蟲後。
這頭在走廊裡徘徊的安杜拉蟲也不例外,它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只是偶爾煩躁地用自己那銳利的前端節肢在金屬牆壁上劃出一連串火花,於是便留下了道劃痕。而像這樣的痕跡,在附近的牆面上隨處可見。
這時,安杜拉蟲突然停止所有動作。便在它視線的前方,走廊的一個拐角處出現了個人影。那似乎是佐格那人,安杜拉蟲是不會認錯的,因為這些基地的幸存人自然以它們的腦晶為食後,身體便發生了異變,能力也得到巨大的提升。然而安杜拉蟲卻記住了他們的氣味,這些佐格那人的氣味既讓它們討厭,又讓它們喜歡。
討厭是因為佐格那人竟然吞食它們的腦晶來進化,這等於搶奪它們的進化成果。喜歡卻是,佐格那人這個詞匯等同於食物。
走廊拐角處一個佐格那人走了過來,在看到安杜拉蟲的時候明顯一愣,神情慌張地縮了回去。如果蟲子會笑,那麽現在這隻成蟲毫無疑問已經在偷笑了。很明顯,這個迷糊的人類闖進不該來的地方。蟲後在基地裡劃定一個蟲群活動的區域,在這個區域裡如果有佐格那人闖入既可隨意獵殺。
若不在這個區域內,則安杜拉蟲不得擅自攻擊這些幸存者。
因此,當看到這個佐格那人時,這頭成蟲複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它節肢飛快滑動,竟爬上牆壁並迅速來到拐角處。安杜拉蟲根本不在意拐角處後是否有埋伏,在它想來一個佐格那人根本翻不起任何波浪,只能成為它的腹中餐而已。
可當急速拐彎時,看到的不是佐格那人,而是一道朝它腦袋劈來的寒光!
安杜拉蟲立刻節肢釘進牆壁裡,以此來拉住自己的身體。可它的身體太大,爬行的速度也太快,根本止不住身形,便如同自動送上門般,安杜拉蟲將自己的腦袋迎上眼前這道寒光。跟著眼中的禮物便一分為二,這時它才看清,不知什麽時候佐格那人換了一個。
這是個強壯的男人,有著火紅的短發,手裡握著把用喉管及削尖麻利的長型鋼片胡亂焊在一起的古怪武器,這把武器上甚至還纏著一道鐵鏈,也不知道有什麽作用。只是安杜拉蟲已經沒空去研究,趁著還沒徹底死去時,它複眼急閃。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可熟悉它們的弗羅曼卻臉色一變,這隻蟲子正在示警。
他當即大吼:“衝上去,蟲子們已經知道咱們來了!”
於是在他身後,一個個佐格那人手持武器從弗羅曼身邊掠過。這些人手裡的武器五花八門,有機槍有鐵棍,更多的是像弗羅曼那樣自己焊接的粗糙武器。可這些武器都是根據自己使用習慣而製作的,用起來威力卻要比那些流水線生產的武器強得多。
零也混在佐格那人的群體裡,為了不暴露自己和佐格那人差異甚大的身體,零身上披著弗羅曼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一件寬大的長袍裡,他還蒙住了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如果不仔細檢查的話,很難看出他和佐格那人的不同。在這場佯攻裡,零為了不暴露實力,把自己的能量水準控制在七階左右,而且也用兩把手槍充當自己的武器。
當佐格那人湧入走廊的時候,走廊盡頭處不斷有安杜拉蟲湧了進來,於是雙方在走廊裡激戰了起來。走廊其實也不小,可安杜拉蟲的體型顯得過大,它們在這裡面活動不便,且無法一湧而上。這給佐格那人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戰鬥場所,在弗羅曼的命令下,手持機槍等相關裝備的人則以集火攻擊的方式遠遠地攻擊蟲群。一旦有蟲子接近,則由弗羅曼這些近戰專精的人上前抵擋並擊殺。
在和安杜拉蟲長年的對抗中,佐格那人早積累起一套擊殺蟲子的經驗。弗羅曼自己揮舞著他那把特製的大砍刀,能夠輕易斬殺一頭成蟲。而像喬娜和伊非這樣的,則以配合的方式進行攻擊。往往都是身形靈活的人充當誘餌,再由擅長貼身襲殺的人趁機攻擊蟲子。
這樣的配合看似簡單,卻需要默契和信任,否則雙方都會有危險。
戰鬥逐漸進入白熱化,蟲子和佐格那人雙方都殺紅了眼,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佐格那人這邊也開始出現了傷亡。前一刻還在撲殺的戰士,下一刻被觸手卷中丟到蟲群後,就會看到後方血柱噴湧,慘叫連連。當七八人倒下後,零向弗羅曼打了個手勢。
弗羅曼會意,大吼道:“撤退!撤退!”
他本人卻衝上前去,一馬當千,揮舞著手中的怪刀橫劈豎斬,將前方的蟲子暫時攔了下來。在弗羅曼以身為盾的情況下,其它佐格那人得到撤退的機會,而喬娜及伊非則留了下來,在弗羅曼一左一右,替他抵擋來自其它兩方面的優勢。
這時零越眾而出,像瘋了似的用兩把手槍向安杜拉蟲發起攻擊。一隻蟲子撲了過來撞到零身上,零放松身體,任由它把自己撞到了貼在牆壁上,後頭蟲子立刻觸手飛舞,彈射而出。拉出一道殘影扎向了零,零不動聲色地稍微調了下身體,讓觸手扎在不太重要的位置上。
觸手沒入零的體內,又電閃而出,於是帶出了一蓬血霧。在安杜拉蟲的感應裡,零的生命氣息還有能量直線下降,最後歸零。隨著所有生命特征消息,這具“屍體”也隨著掉到了地上。
“真是瘋狂的家夥。”看著零身下依舊淌出血來,弗羅曼打了個手勢,狂攻數記後領著喬娜二人也跟著撤走。
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將撤向實驗a區。後備電源已經被他們調配到了那個區域,並實行優先配置。現在實驗a區已經能夠如常運轉,但使用的時間不到十個小時。
這次計劃,在行動之前,弗羅曼向所有佐格那人坦誠相告。畢竟這是要拿自己的命當賭注的事,即使弗羅曼是首領,也不願強硬剝奪他們的意志。用弗羅曼的話講,就是即使要死,也要讓大家死個明白。
本來零還擔心佐格那人不願進行這麽瘋狂的計劃,但他還是小瞧了這些人。佐格那人已經在地下基地困守太久了, 向往自由和光明讓他們一致通過了這次計劃,才有了佯攻的順利進行。
如今,零的第一步已經完成,接下來,才是整個計劃中最艱難的一部分。無論是單獨面對蟲後的零,亦或是要在實驗a區裡抵抗安杜拉蟲反攻的佐格那人來說,他們要承擔的風險幾乎是一致的。
“要成功啊,零!”弗羅曼低吼著,一路遠去。
安杜拉蟲自然不會放過這些敢於侵入它們領域的家夥,於是通道裡蟲群如潮,緊緊咬著佐格那人的尾巴而去。一時間,通道安靜了下來。零閉著眼睛,他用微控的技術將自己的生命特征降到了微不可察的水平,但五感仍在。於是耳朵裡聽到一陣蟲翅拍動的聲音,接著被什麽東西夾著離地而去。
那東西輕輕釘在他的腹部下,尖端已經入肉,並且從那東西裡面不斷分泌出一種物質。零很快攔截上這股物質,開始還以為是毒素之類的,可略一分析,卻發現這些物質類似於腎上腺素一類的東西。當它們注入體內後,即使是屍體也不會那麽快腐爛。
零恍然大悟,原來這些蟲子在進行保鮮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