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在何智之前幾次進入乾坤殿的時候，乾坤殿對他所作出的敘述都十分清晰明確。無論是投影的畫面，還是直接在神念中響起的聲音，都是極為清楚的。

但是這一次，來自那佛像的聲音變得空寂而縹緲，甚至有些若有若無。如果要說何智的感覺，這聲音就像是你在自己家的房間裡，聽到晚上隔壁響起的音樂，那種朦朦朧朧，能聽到一些但是卻又聽不太清楚的感覺。

不過，以往清晰的畫面與聲音給何智的感覺，卻十分死板。就像是一個事先設定好的程序，無論是給何智布置任務還是提供幫助，都僅僅只是根據事先設定好的規則進行而已。

但是現在，這個虛無縹緲的聲音，終於讓何智感覺到了一絲“活味”。

“落櫻。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何智的聲音落下，一道光束立刻在何智面前展開，勾勒出落櫻的模樣。

“沒錯，就是她。對了，先前在司徒劍空那裡的時候，你不是出來過一次嗎?難道當時你沒有察覺到她可能是跟我一樣的人?”何智故意對乾坤殿問道。

“發現域外天魔，乾坤殿入門弟子三四七零號，上報有功，獎勵功勳點兩千。任務開啟，入門弟子三四七零號，與該域外天魔保持接觸，調查其背後勢力。”乾坤殿沒有回答何智的問題，而且聲音也立刻就回復到了原本那種死板固定的模式。

“調查背後勢力?”何智輕聲品味了一下乾坤殿給自己布置的這個任務。

何智這一次再次進入乾坤殿，本身是想要向乾坤殿確認落櫻的情況。不過現在看起來，乾坤殿也不能給出肯定的答案。雖然乾坤殿肯定了落櫻的“輪回者”身份，但是在其他方面，乾坤殿似乎也並不比何智知道的更多。

乾坤殿可能比我想象中還要虛弱。何智默默的想著。隨後，何智就發現自己已經再次回到了山路上，與林雨晴並肩而行。

何智依舊沉默著。

調查落櫻背後勢力這個任務，乾坤殿並沒有給何智留下分毫拒絕的余地。同時，它也沒有說明這個任務的獎勵或者懲罰。甚至，乾坤殿都沒有告訴何智，究竟怎麽樣才算是完成了這個任務。

乾坤殿的手段，何智是知道的。所以何智更清楚，落櫻背後的那個“乾坤殿”或者也可以按照何智自己的理解，稱之為“輪回空間”，只會更強。

何智想要從落櫻口中了解到她背後那個輪回空間的情報，幾乎沒有任何可能。很有可能，只要落櫻無意中向何智泄露了任何情報，甚至是有任何對何智透露情報的念頭，就會被她背後的輪回空間警告乃至於抹殺。

在這種情況下，何智真的很想吐槽:乾坤殿你到底負不負責?這樣的任務，你讓我拿頭去完成啊?就算是我肯幫你玩命，這也不是光玩命就能解決的問題啊！

這個任務到底要怎麽完成?何智也在全力開動著腦筋。

乾坤殿給何智的任務的確是很讓人撓頭，但問題是何智現在的確跟乾坤殿是一夥的。在這樣一個充滿未知的世界裡，何智是不吝以最大的惡意去估算每一個對手的。尤其是一個來自於輪回空間的對手。何智可不會認為她來到這裡的任務，就是出於聖母般的博愛精神，要幫助這個世界的人。

而何智現在既然生存在這一方世界之中，那麽如果這個世界本身都陷入了危機，何智自然也會跟著陷入危機。

所以，完成乾坤殿的任務，本身也是何智自己想要度過這場危機所必須要做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句話，何智很明白其中的含義。

麻煩啊！念頭在腦海中連續轉了幾圈，何智輕輕歎了口氣。無論怎麽看，乾坤殿的這個任務都是個巨大的麻煩。好在何智也不是全無方向。對於何智來說，他還有一個可借用之處，就是他的“土著”身份。雖然乾坤殿似乎是不行了，並不能察覺到落櫻背後的輪回空間。

但是同樣的，落櫻背後的輪回空間似乎也並沒有察覺到何智的異常！無論是乾坤殿還是何智自己的穿越身份，落櫻都沒有絲毫察覺。

何智仔細回憶了一下他與落櫻交流的過程，就感覺到落櫻不僅僅是沒有懷疑他本地土著的身份，似乎還對他和林雨晴非常有興趣。嗯……非常非常有興趣。

這麽說，我……不對！不應該是我。何智默默想著。如果將這個世界看做一個可以反覆進入的輪回世界的話，那麽一個輪回空間應該是觀察過這個世界在一整條時間線上所發生的一切的。

而正常來說，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上，林雨晴的丈夫，身為武林盟主的何智應該已經死去了。在正常的時間線上，何智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並不會存在。而且，當時落櫻最先關注的人也是林雨晴。

林雨晴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一個重要的角色。而且落櫻非常清楚這一點。何智的思緒順著這個點不斷發散開來。

那麽，我在落櫻的眼中又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何智回想起了落櫻看向自己的眼神。雖然落櫻也在極力掩飾，但是她的城府顯然還遠遠不夠。何智能夠感覺到她視線中深藏的興奮和疑惑。

她知道我應該是個死人。我出現在林雨晴身邊，是一件小概率時間。同時，她對我的身份很有興趣。不僅僅是能夠通過我接觸到林雨晴的這種興趣，而是對我本身有興趣。是因為北嶽劍宗麽?

想到這裡，何智對於如何完成乾坤殿的任務終於漸漸有了一些思路。

沉默中，何智與林雨晴很快來到了思我殿的殿門之外。

與之前何智參加內門測試的那座宮殿相比，思我殿看上去就要樸實無華的多了。它是一座圓形的宮殿，形狀看上去就像是一頂隨手放在地面上的帽子。

“兩位道友，不知道來此有何貴乾?”不等何智與林雨晴兩人靠近思我殿的大門，大殿裡就有一名萬劍宗弟子走了出來，在台階上向兩人低頭問道。

在萬劍宗，思我殿可不是什麽好去處。雖然在這座大殿之中，懸掛著萬劍宗不少前輩修士的畫像或者遺物，整座大殿之中都蕩漾著淡淡的靈氣，對修行極為有益。但是從本質上來說，這裡其實是一處對違反萬劍宗律令的弟子進行懲罰的地方。

如果有萬劍宗弟子犯了門規，需要面壁思過，思我殿就是讓他們面壁思過的若乾個場所之一。對於萬劍宗修士而言，面壁思過就大約相當於有期徒刑。而鎮守思我殿的守心真人，實際上就是監督那些修士的“典獄長”。

對於萬劍宗的這些修士而言，平常基本是作為監獄來使用的思我殿當然不是什麽好去處。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也不會有什麽修士來思我殿拜訪。尤其是何智與林雨晴兩人還是別派修士，這樣的兩個人出現在思我殿門外，就更讓人疑惑了。

“我們是來拜訪守心真人的。”何智向那名萬劍宗弟子說道。

“真人素來不見外客。兩位道友請回吧。”那名萬劍宗弟子也不去問何智原因，直接就向何智和林雨晴伸手說道。

“我們是有要事來找守心真人。此事與萬劍宗遭遇的大劫有關。還請你務必讓真人出來一見。”林雨晴也跟著說道。

“這……”林雨晴拿出了“萬劍宗大劫”這個大殺器，那名萬劍宗弟子也不得不猶豫起來。

“這樣吧。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我們就在這裡等著。麻煩道友你帶一句話給守心真人。他聽過之後自然會明白我們的來意。如果他願意來見我們，我們就在這裡等。如果他不願意出來，道友你出來通傳一聲，我們自然會走。”何智笑了笑，趁熱打鐵的將落櫻那兩句接頭暗號對萬劍宗弟子說了。

那名萬劍宗弟子半信半疑的進了思我殿，沒過多久，何智就看到一名須發皆白，看上去極為蒼老的修者走了出來。

不過，在這名看似蒼老的修者身上，何智還是感覺到了蘊藏在深處的強大。

“剛才那句話，不知道是誰讓兩位帶給本座。”守心真人站在何智與林雨晴面前，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

從守心真人的身上，何智壓根就沒看到任何神態的變化。就好像他聽到的根本就不是上清宗傳來的接頭暗號，而只是一個老朋友拿來的見面信物一樣。不過，能夠讓從來不見外人的守心真人親自出來見面，這已經可以說明落櫻那兩句接頭暗號的威力了。

“真人，自然是有人讓我們來見你。至於想見你的人是誰，真人你見到不就知道了?。”林雨晴笑了笑，向守心真人說道。

“也罷。”守心真人輕輕點頭，“想要見我的人在哪裡，你們指路吧。”

與來的時候相比，有了守心真人這位能夠騰雲駕霧的純陽真人加入，何智與林雨晴回程的速度可就要快得多了。

也就是四五分鍾的功夫，守心真人就已經帶著何智、林雨晴回到了那座小客棧中。這時候，落櫻也早已經打發走了所有的“客人”，依舊坐在桌邊靜靜等候著。

“守心真人。”看到守心真人出現，落櫻立刻站起身來，向著他打出了幾個手勢。

守心真人看到那幾個手勢，身體卻是一震，隨後便深深的躬下身去。

“師尊在上，不孝徒守心，恭聽師尊教誨。”從守心真人的臉上，何智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但是何智猜測，這位守心的心中現在恐怕也絕不會太平靜吧。

“真人不必擔心，我這一次雖然的確是肩負重任前來萬劍宗，但是絕無對萬劍宗不利的念頭。而這一次聯絡真人，也純粹是因為大劫降臨，不得借助真人之力。在出發時，真君曾經囑咐，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要聯絡真人。但現在的確是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落櫻背著手，輕聲對手心真人說道，“若是沒有真人相助，恐怕萬劍宗這一次要萬劫不複。”

“嗯?”守心真人疑惑的抬起頭來，目光中似乎有些迷茫。

“呵呵，真人不會以為，我這一次聯絡真人，是想要讓真人做什麽不利於萬劍宗的事情吧?呵呵，真人你誤會了。真君過去不會，將來更不會讓真人做這樣絕情絕心之事。真人別忘了，這守心二字，還是真君為你所起的。便是希望你無論在合適，都能守住心中正道， 絕不偏離。”

“是，弟子謹遵師尊教誨。”守心真人再次點頭稱是，“那這一次究竟……”

“天外邪魔入侵之事，萬劍宗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們現在已經犯了極大的錯誤。如果不能彌補，萬劍宗可能會真的淪入天外邪魔之手。到時候，不僅僅是萬劍宗，就連這一方世界也會天翻地覆。我上清宗身為天地主宰，絕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落櫻滿臉大義凌然的樣子。

守心真人依舊點頭稱是。雖然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絲毫變化，但是何智明顯感覺到，他漸漸開始落入到落櫻的節奏裡面去了。

落櫻對守心真人的了解，實在是太透徹了。從一上來，就攻破了這位可憐的間諜真人的心防。對守心真人來說，他心中最為煎熬的，可能就是萬一有朝一日上清宗與萬劍宗兩家衝突，他究竟要如何是好的問題了。

而現在落櫻顯示讓守心真人忐忑了一路，然後突然間告訴他，這一次是上清宗要跟萬劍宗聯手，自然是一下就讓守心真人安心了。現在已經不是落櫻要取得守心真人的信任了，而是守心真人自己就有信任落櫻的希望。

“不知道師尊究竟有何吩咐。”

“我需要你幫我進入離火島深處，萬年離火之精誕生之處。”

“現在?”守心真人有些意外。正如之前所說，離火島深處的離火之精十年成熟一次。每次成熟，萬劍宗都會派人進入離火島深處收割。

但是現在距離上次收割，才過了三四年的功夫。這麽短的時間，離火島深處的離火之精還都沒有長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