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時有人能夠仔細觀察贏舞的雙瞳,就會發現在她的瞳孔深處,凝聚著兩團仿佛紅寶石一般的亮點。
那兩枚亮點不斷逸散出光芒,絲絲紅色的光芒透過連接雙瞳的血脈,不斷進入她的身體和識海。這眼中的紅寶石般的亮點,便是代表著贏舞所修行的修羅之道封印在體內的力量。
修羅之道的修行,並不能算是邪派,而是一種極為嚴苛的苦修。
修行者需要不斷用苦行僧一般的態度錘煉自己的精神與肉體。在錘煉的過程之中,他們與種種痛苦對抗所產生的來自精神層面的力量會被儲存起來,封印在識海之中。
當修行者面對強敵,或者全力以赴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解開封印的這股力量,從而在短時間內爆發出遠遠超越正常狀態的實力。
而且,這種爆發還不僅僅只是在力量層面。
對於修行修羅之道的修士而言,當他們解開識海封印的時候,他們的精神、肉體、法力會得到全面的提升,幾乎相當於短期內將自身提升了一個大境界。
“贏舞確實是全力以赴了!她竟然連修羅封印都解開了……”青衣劍客看到贏舞的狀態,神色也變得鄭重起來。
“修羅之力只要花時間就能重新積累。但一個能讓自己盡情施展的對手卻難求。穆雲海是值得贏舞這麽做的對手。如果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不舍得解開修羅封印的話,那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贏舞了。”娃娃臉女修士的言語之中,也同樣帶著滿滿的讚許。
“看起來,你對贏舞相當欣賞嘛……”
“好歹我也算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師叔。她這一路是怎麽走過來的,我比所有人都清楚。況且,就算不說私交,純粹從公事的角度,贏舞也算是我們集英社最近二十年以來最強的預備成員之一了。她的表現好不好,我當然要多關注一點。”
娃娃臉女修與青衣劍客兩人嘴裡說著,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何智與贏舞戰鬥的那塊場地。
修羅之力的加持是有時間限制的。贏舞當然不肯白白浪費自己通過苦修積攢起來的力量。在揭開封印的刹那,贏舞就主動展開了攻勢。
贏舞的戰鬥風格並不是很喜歡花哨的變化,而是直來直去。她仿佛貼地飛行一般迅速縮短著與何智之間的距離,身側的長刀光是在視覺上就帶來了了攝人的壓迫力。
何智能夠感覺到從贏舞身上散發出來的決心,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從未出鞘的長刀中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如果輕易讓贏舞近身,那麽她接下來這一刀絕對會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長刀出鞘之時的這一擊,就算是何智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不過,何智更不能後退。贏舞的速度很快。如果何智後退的話,氣勢此消彼長之下,只會讓贏舞接下來即將出手的這一招威力變得更大。
心念電轉之間,何智也是不退反進,大有與贏舞正面硬拚的氣勢。
在兩人距離縮短到只有最後四五米的時候,贏舞的右手就已經搭在了刀柄上。只要兩人再向前踏出一步,贏舞就會立刻長刀出鞘。
不過,就在這個距離上,何智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
這是一個極小的停頓,如果要打比方的話,就像是網絡上稍有延遲造成的卡頓那樣。
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停頓,反倒給贏舞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因為這時雙方的距離已經非常非常接近了。
即便是對贏舞這樣的修士來說,她做出“出刀”或者“不出刀”這樣的判斷,靠的也不再僅僅只是視線,很多時候,她都會依賴直覺。
可是,何智的這一下“卡頓”,恰好就發生在一個十分別扭的點上。贏舞先前通過爆發“修羅之力”營造出來的氣勢正上升到最頂點,但是卻因為這一下的“卡頓”,沒有能夠在最完美的節點上釋放出來。
可是,就在贏舞不得不硬生生抑製住自己出刀衝動的時候,何智卻偏偏又進入了她出刀的最佳距離之內。這樣一個小小的變化,頓時就打亂了贏舞的節奏。
雖然贏舞也是在下一刻出刀斬向了何智,這一刀的威力仍然驚人,但是其中卻已經失去了先前那種一往無前的意志。
長刀橫斬,何智依舊不敢有絲毫大意。
盡管何智通過自己在節奏上的一個微妙變化,將贏舞這一刀的威力從“無解”,降低到了“不那麽無解”的程度。但這一刀依舊不是能夠隨隨便便應付下來的!
身形轉動,何智的翻天手全力揮出,試圖想要把握到贏舞揮刀的軌跡。
贏舞的刀法絕對也不是普通的貨色,即便何智正處於天人合一的狀態之中,他依舊無法感應到贏舞的刀招落點在哪裡。
何智只能憑借自己在天人合一狀態中對自身和周圍清晰的把握,來判斷贏舞的招數。
而另外一邊,贏舞也是無悲無喜。即使她最強的第一刀被何智破解,贏舞的情緒依舊沒有絲毫波動。
何智對於贏舞刀勢的判斷十分準確,翻雲手很快就把握住了贏舞長刀運轉的方向。
不過,在何智能夠觸碰到贏舞的長刀之前,贏舞就已經搶先變招了。她右手一動,手中長刀輕顫,突然就由直劈變成了橫斬。
由於何智與贏舞兩人幾乎是近在咫尺,贏舞這一下變招,刀鋒幾乎立刻就貼住了何智的身體。
好在何智的手這時也已經觸及到了贏舞的刀身。他食指微屈,在接觸到長刀的瞬間閃電般彈出,剛好擊中長刀的中部。
當!長刀發出清脆的響聲,真元震蕩之下,贏舞也幾乎把握不住手中的長刀,不得不再次變招,借助一式下劈,化解何智彈在刀身上的力量。
而何智對此也是早有預料,身體向後一翻,便剛好堪堪躲過贏舞變招後的一刀。
贏舞一刀落空,卻不肯給何智絲毫喘息之機,立刻再次合身鋪上,長刀施展開來,化作一片刀影,將何智卷入其中。
不過,贏舞要選擇貼身近戰,在天人合一的狀態之下的何智又怎麽會反對?見到贏舞的刀光卷來,何智也是同樣毫不猶豫的主動撞了進去!
可以說,在這一刹那的何智與贏舞兩人都是選擇了最為自信的戰法。
贏舞是相信自己的實力和刀法,能夠在最為凶險的近戰中佔據上風,而何智則是同樣自信在近戰之中,能夠克制住贏舞的長刀。
兩人都是信心十足,而且實力也幾乎都是同樣出眾。
兩人就在咫尺之間你來我往的爭鬥著。贏舞的刀鋒幾乎是從來沒有離開過何智的脖子、腰腹、胸口等要害的位置。而何智也同樣不斷施展出鬥戰正法與傾天訣中的殺招,宛若雷霆般的氣機不斷嘗試著鎖住贏舞。
短短的三十秒時間裡,何智與贏舞就已經交換了不知道多少殺招。這樣的交戰,兩個人就像是行走在生死線上,任何的一丁點失誤,都可能會立刻被放到無限大。而且,在這樣的距離下,一旦其中一方出現失誤,另外一方在氣機牽引下施展的招數,很可能連手下留情的余地都不會有。
一時間,場邊不知道有多少修士看得屏住了呼吸。就連丹聖身邊那些修為高深的修士之中,也有不少看得全神貫注,連氣都忘了喘,而小蘇與魏玥兒兩人更是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泛了起來。
片刻之後,何智與贏舞再次碰撞了一下,兩人齊齊後退,彼此拉開了差不多六七米的距離,眾人這才有機會喘出一口氣來。
“誰佔上風?”而剛剛有機會出了口氣,嗡嗡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剛才的一番貼身死鬥,很多世家子弟都沒能看清楚何智與贏舞兩個人的動作。
這會兒兩人分開,他們心中的好奇可是比所有人都強烈。
“贏舞佔了上風!穆雲海畢竟是赤手空拳,碰上刀法高手還是吃虧了。而且,贏舞的那柄長刀也不是凡品,而是靈器!這兩個人交手的時候,威脅到彼此的次數都差不多。但是贏舞每一次威脅到穆雲海,都能佔到便宜。可穆雲海很多時候抓住了贏舞的刀法破綻,逼著贏舞硬碰的時候,卻佔不到便宜。”
有幾名修為比較高明的修士在一旁向幾名世家子弟講解著。
而場上的兩人也沒有分開太久。贏舞幾乎是剛剛站穩腳步,就翻身再次向何智衝了過去。可另外一邊的何智卻是有些立足不穩。
正如之前那兩名修士所說,在剛才的近身戰中,何智其實是落了下風的。最後兩人對拚的那一擊,其實就是何智沒有辦法的辦法。
在不斷的劣勢積累之下,何智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維持與贏舞的近戰了。所以他必須將贏舞避開。但是,這樣的選擇對何智來說,便等於是將主動權拱手讓出。
贏舞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立刻就再次施展出她的“拔刀術”,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何智直撲而來。
這一次,從贏舞的目光中,何智就知道自己還想要重施方才節奏變化的技巧已經絕無可能了。贏舞已經集中了全部的精力,這一次絕不會再給何智那樣輕松破局的機會。
千鈞一發之下,何智也是毫無猶豫。
破天拳全力出手,何智在退無可退的狀況之下,便再次悍然向前,做出了最為暴烈的應對。
長刀斬出,刺向何智的心臟。而何智也只能盡量偏轉身體,避開了要害的部位,而破天拳的拳意,則是死死鎖住了對面的贏舞。
在這一刻,何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與壓力,但是他也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真元、神念全都是前所未有的興奮與靈動!
一刀換一拳,何智自然是吃虧的一方。但是在這個時候,何智也是別無選擇!他吃下贏舞一刀,轟中贏舞一拳,這一局或許還能繼續戰下去。可要是他在這裡避讓,贏舞氣勢爆發之下,何智就不會再有還手的機會了!
贏舞的長刀與何智的拳頭幾乎是同時命中了目標。
贏舞直接口噴鮮血,倒飛出去。而何智則是被長刀貫穿了左肩——在最後的關頭,何智的反應終究還是強過贏舞一籌,讓過了左胸要害,只是以肩膀受了一刀。
倒地的贏舞身軀剛一落地便翻身而起。她手中魔術般變出一柄巴掌長短的匕首,再次目光冷冽的向著何智襲來。
而何智站在原地,卻禁不住露出了笑意。
“呼……”不遠處的小山坡上,一直蓄勢待發,隨時都準備出手的丹聖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氣,繃勁的神經也一下放松下來。
在贏舞衝到何智身前的刹那,何智突然抬起手。一式傾天訣完全沒有征兆的施展出來,贏舞刺出的匕首剛好被何智一把捏住,轉瞬之間就已經落在了何智手中。
隨後,何智伸手一撥,就定住了贏舞的身形,同時那匕首也橫在了贏舞頸間。
“啊?穆雲海贏了?怎麽會這樣?”一群不知就裡的修士看到這一幕,都禁不住目瞪口呆。
明明剛才贏舞還大佔上風,長刀刺中何智左肩,佔了天大的便宜。怎麽轉過頭來,她就這麽簡簡單單的輸掉了?
“可惜了。如果贏舞能夠多積累一個月的修羅之力,說不準還有一線勝機……”青衣劍客也歎息了一聲,似乎有些為贏舞惋惜。
但旁邊的娃娃臉女修士卻撇了撇嘴說道:“嘿!你用不著安慰我。贏舞的本事怎麽樣,我比你清楚。剛才這一戰,她已經是發揮到極限了。老實說,在這個年紀,我不如她。所以,這一場不是贏舞不行,是穆雲海太厲害。至於說勝機……你剛才那麽說就是自欺欺人了。穆雲海臨陣突破,在那個緊要關頭一舉入道。就算贏舞還有修羅之力的積累,也不可能取勝了。嘶……這個穆雲海真的是厲害……我越來越想要把他弄進集英社了!”
娃娃臉女修士的目光落在何智身上,眼中光芒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