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窈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跟安特酒店有什麽關系！?”

　　宋季不明白雲曦突然變得這麽興奮的原因:

　　“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我調查了那個司機。那個司機名叫馮玉龍，是一家餐巾紙生產工廠的老板，一開始我覺得這個身份挺普通的，沒怎麽關注。

　　可後來突然想到，他既然也在生產酒店用紙，會不會跟章家的酒店有關?

　　我順著這個思路調查了一下，發現他跟章家的H酒店沒有任何合作，不過他倒是跟安特酒店最近簽了一個長期合同。

　　安特酒店的情況你了解嗎?”

　　聶窈之前聽程姨說過安特酒店的事:

　　“我大概了解，安特酒店是黎婕姍之前經營的酒店，她跟章孝祖結婚以後，就退居二線做了全職家庭主婦，兩家的酒店也就合並經營了。

　　不過安特酒店主打的是小型經濟便捷型酒店，跟H酒店追求品質、創造奢華享受的理念有所不同，所以一直都是獨立運作的。”

　　宋季點點頭:

　　“不錯，雖然安特酒店的管理是獨立的，不過這是整件事唯一跟章家有聯系的地方，

　　所以我還是調查了一下，為了讓你能徹底放心。

　　我查過馮玉龍的銀行帳戶，事故前後沒有大型入帳，他妻兒的帳戶也沒有什麽異常，唯一有變化的，就是他生前經營的那家工廠。

　　他的餐巾紙工廠，在他去世前不久跟安特酒店簽訂了一個長期合同。

　　今後安特酒店大部分的餐巾紙都由他的工廠生產，而且他們簽的是一個為期三十年的訂銷合同。”

　　說到這裡，宋季不免嘖嘖感歎:

　　“其實那個馮玉龍也真是夠倒霉的，拚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快熬出頭了，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出了變故。”

　　聶窈沒心情同情他，不管是不是事故，都是他咎由自取，不管怎樣他不該牽累程姨她們:

　　“也就是說，他的死可以讓他的工廠得到一筆長期訂單，讓工廠三十年不愁沒有生意，是嗎?”

　　宋季盡量不在這個時候，表露出自己對這件事的立場，只是理性地分析道:

　　“你的推測有一定的道理，不過他圖什麽呀?人都死了，工廠好不好跟他有半毛錢關系嗎?

　　不過我早料到你是不會放過這條線索的，所以我已經請人調查了他工廠的情況了，簡單的情況我也附在文件裡了。”

　　聶窈邊翻看資料邊聽他說:

　　“這家工廠現在由馮玉龍的一個親戚在管理，馮玉龍的女兒是他的唯一繼承人，所以現在是這個工廠最大的股東。

　　只要這家工廠今後不出大的問題，那他的女兒這一生都可以過的衣食無憂。”

　　聶窈想想覺得有些不對:

　　“你的意思是說，他用自己的命換女兒一生的衣食無憂?

　　可既然他這麽愛她的女兒，又怎麽可能舍得去死呢?”

　　宋季感覺魚兒上鉤了，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說的也是，他現在也不是無米下炊的狀態，只要他一如既然地努力，一樣可以讓女兒一生衣食無憂，犯不著去死。

　　也許是我多慮了，一切只是巧合吧。”

　　宋季屏住呼吸等到雲曦的反應:

　　“也許他這麽做，有其他苦衷呢?”

　　果然，雲曦不是那麽好說服的人！幸虧宋季還準備了更多:

　　“嗯，也許吧。為了能了解更多情況，我請人到他的工廠裡調查了廠裡的情況。

　　他經營這家工廠有五六年的時間了，生意一般各有盈虧，不過總體上說，還算過的去。”

　　雲曦思考了一下，問道:

　　“安特酒店雖然不如H酒店大，可它的紙品訂單應該也不小，

　　馮玉龍的工廠如果只是個小廠，怎麽可能拿到安特酒店的訂單呢，而且還是三十年的長期合同?”

　　雲曦真是冰雪聰明，看來要說服她，還真得多下一番功夫:

　　“你別覺得安特酒店給了馮玉龍多大的一個便宜，正是因為是三十年的長期合同，安特酒店把價壓得特別低，馮玉龍基本上沒什麽利潤空間。

　　我猜想他不過是看在跟大型連鎖酒店合作，可以提升自己知名度的份上，才會簽這個合同的。

　　而且據我調查，他是個對工作很有熱情的人，這麽多年從來沒錯過安特酒店任何一次的招標項目，

　　除了安特酒店外，H酒店他也投過不少，不過一次都沒中。

　　所以我個人覺得，他能得到這樣一個大型訂單，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聶窈還是覺得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他剛跟安特酒店簽了合同，就發生了車禍，而且還順便幫安特酒店的創始人鏟除了心頭大患，你不覺得這一切太過於巧合了嗎?！

　　這裡面一定另有隱情！宋叔叔，你一定要幫我調查清楚，我想知道黎婕姍到底答應了他什麽條件，才讓他心甘情願地願意這麽做！”

　　宋季本來想讓雲曦自己悟到這裡面沒有陰謀的，可就目前的情況看機會不大，看來還是需要給她一些直接的提點:

　　“你放心我會繼續調查的，不過雲曦，叔叔有句話一定要跟你說清楚。

　　我答應過你，要給你一個完整的真相，可其實我一直都成為，這個真相裡根本就沒有陰謀。

　　直覺告訴我，一切都是你想太多了，我可以把馮玉龍生活上、工作中的點點滴滴都給你調查的一清二楚，

　　可然後呢?

　　如果調查到最後，依然沒發現有什麽疑點你要怎麽辦?會不會更加難以接受、更加難以面對?這些才是我現在最擔心的問題。

　　叔叔真的很希望你不要太過與執著這件事，我知道放棄需要勇氣，可放棄一個錯誤的決定，是一件很值得你鼓起勇氣去做的事。”

　　全世界都在想方設法、或含蓄或直接地勸聶窈放棄，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讓她放棄追查，就等待讓她否定過去，這對她來說有多麽的殘忍。

　　她為了讓雲曦完美回歸，十一年如一日的努力，可好不容易快大功告成、要熬出頭了，雲曦卻死了。

　　她的心裡得有多麽的憋屈和不甘！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辛苦您了，工廠那邊，還得請您多費心。”

　　雲曦要是固執起來，就算是巧舌如簧的宋季，也說不動她半分。

　　今晚的夜，真是靜地可怕，那種靜會讓你感受不到外界的存在、時刻提醒你你現在孤身一人、會把你內心的孤獨無限放大。

　　為了做好雲曦，她在那個沒人認識她、沒人懂她、沒人知道她的存在的世界裡活了十一年，這種生活過久了，真的快把人逼瘋了。

　　今晚的夜，是壓垮她內心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徹底瘋掉了，好想找個人傾訴，哪怕只是靜靜地呆著也好。

　　可她的手機通訊錄裡只有不到十個人，而這十個人根本就不認識聶窈。

　　她此刻不想做章雲曦了，如果真正的章雲曦就這麽輕易地被一個意外抹殺了，那自己把她扮演的再好，又有什麽意義呢！

　　她把自己捂進被窩，撥通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這個號碼她只看過一次，可每一個數字都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喂。”

　　聲音一如既往的慈祥，瞬間把一股暖流注入了她的心房。她用力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才勉強沒發出任何的抽泣聲。

　　“喂，您好?”

　　院長媽媽很有耐心，可不知道她還能耐心多久，一想到她隨時有可能會掛斷電話，聶窈急地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在屏幕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聶窈已萬念俱灰，以為她馬上就會掛電話，沒想到電話那頭，她的語氣更加溫柔:

　　“這麽晚了還不睡是因為睡不著嗎?既然睡不著，那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這個故事我很久沒講過了，因為最喜歡聽我這個故事的女兒，現在已經長大了。

　　她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因為睡不著，就纏著讓我一直講故事的小女孩了。

　　以前我覺得那個纏著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我講故事的她特別頑皮，可等她不再我身邊了，我又特別想她，

　　特別想告訴她，只要她想聽，多少遍我都願意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