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嘴角一勾,似是沒聽見宋山煜的話,淡淡說道:“孔甲在外已經提醒了兩次,臣妾也該回去沐浴了。”
宋山煜道:“他哪次不是催了朕三次以上,朕才放你回去?你理他幹什麽。”說完兩隻大手攬住晏如的腰,晏如又重新回到他的懷中。
晏如身體疲憊不堪,也懶得再用手推,順從地將臉埋在宋山煜的懷裡,熟悉的龍涎香充盈在自己鼻邊。
宋山煜低頭吻吻晏如的額頭,說道:“還疼不疼?”
晏如一動不動,沉默不言。
“你何時才能懂朕呢?”宋山煜輕輕道:“何家是何家,你是你,朕會區別開來。你要什麽,朕都會允你,你是朕的女人,朕會用心去待你。”
晏如輕輕在他懷裡動了一下,轉而淡漠的表情又重現在臉上,說道:“臣妾想要皇后的寶座,皇上能不能允?臣妾想要一個孩子,皇上能不能允?”
“你當真想要一個孩子?”宋山煜驚愕的表情中中混著些許晏如看不懂的痛苦一閃而逝。
晏如輕聲說:“臣妾想要做皇后,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這就是臣妾想要的。”
空氣就這樣突然凝固了,一種火花的味道在空中彌漫著,一時間暗流湧動,烽煙四起,兩個人就在這漫漫長夜中用最赤裸、最真實的眼光打量著對方,像是對峙一般誰也不肯低頭。
晏如絲毫沒有覺得狼狽,清涼的雙眸熠熠生輝,她不在意位份,也不想有孩子,這亂世之中誰能保證孩子的安危,誰能保證她的孩子將來會成為人上人還是階下囚?她只是想激怒這個想盡辦法要把自己留在身邊的男人。他不可能為了自己廢掉鄭玥,也不可能讓她懷著帶何氏血脈的孩子。
宋山煜似有千般無奈,歎息道:“你回吧。朕再過半個月就會同喜昭儀一同前往青州,你好生照顧好自己。”
晏如腦袋裡回想起晏和無意中說的話:“王爺時常在青州做買賣,如今也不大在京城住了,就連竹園也不常去了。”
晏如不動聲色,笑吟吟道:“臣妾想同皇上一起前往青州。”
宋山煜冷哼一聲:“你跟著去做什麽?”
晏如道:“難道就許喜昭儀去青州散心,不許臣妾故地重遊嗎?皇上就這般偏心?臣妾也想一同前去。”
“散心?故地重遊?你以為朕去青州是幹什麽的?朕帶喜昭儀一同前去是因為喜昭儀是青州人士,熟悉本土地域風情。”宋山煜朝晏如眨眨眼睛。
晏如有些不好的預感,面上仍作鎮定,說道:“皇上有皇上的事情要做,臣妾與喜昭儀玩自己的,不勞皇上費心。”
“朕會去殺了他。”宋山煜道。
一場秋雨一場寒,夜雨方歇,子城漸寒,濕涼的空氣氤氳出絲絲縷縷的紫述香,香爐裡淡淡青煙盤旋在床榻前,極其淡,混著小桌台上一盆薄荷草的味道,說不清道不明的絲絲涼意,惹得床上的晏如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頭頂極淺的月白紗網圍成了一片小小的天地,幽幽的淡香無孔不入,驅趕不散。晏如一把扯過棉被蓋在頭上,任由自己像魚一般沉入靜謐的深海裡,海水拍打著自己的身軀,自己也隨著晶瑩的白色浪花拍打上岸,柔軟的沙子蓋著自己,鋪天蓋地炙熱的陽光火烤著自己,窒息的感覺襲來,耳邊卻是充滿了灌水的聲音,咕嚕咕嚕縈繞於耳。
“囡囡,囡囡。”一個極其溫柔的聲音在晏如耳邊提醒。
晏如迷糊之間,
費力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眼睛裡帶著一種自己非常熟悉的寬容與溫和,那是自己的娘親,謝如是。這麽多年了,謝如是在晏如的印象中還是那個指尖縈繞著蘭花香、說話輕輕柔柔的年輕時的模樣。 也只有自己的親生母親,才會這般溫柔地呼喚自己的乳名,囡囡。
“娘親——”晏如的聲音怯怯的,像是小時候正在換乳牙時偷吃了糖葫蘆被娘親責怪時的聲音,小小的,糯糯的。
謝如是輕聲道:“囡囡,這些年,委屈你了。”
晏如許久沒有聽到這樣的關心,她也忘記了母親已經去世許久的事實,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只是此刻面對自己的母親,心中有千般委屈與話語想要一頭扎進自己娘親懷裡訴說。晏如的眼淚“簌簌”往下落,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謝如是依舊溫柔道:“囡囡不哭。 ”這下晏如哭得更凶了。
“娘親,我害死了大夫人,還把晏姝的孩子送進了宮中,害得她們母子分離。您說我是不是個蛇蠍婦人?”晏如低啜道。
謝如是的的手冰涼涼涼的,為晏如抹去了眼淚,說道:“不會,那是她們罪有應得。若是娘親在世,絕不會讓你入宮。何勁松,我也真是小瞧他了,拿著女兒當棋子,他日若是地下重逢,他有何臉面來見我?我的好囡囡,這一年真是苦了你了。”
“娘親,宋山潛要反啊,他反了,女兒怎麽辦?”晏如問道。
謝如是輕輕歎了口氣:“囡囡眼光依舊,中意的人並非池中之物。山潛為水,山煜似火,水火本就不容。他與他哥哥政見不同,這一仗,遲早要打起來。”
晏如哀求道:“娘,你不要再離開孩兒,你帶我走吧。”
謝如是的歎息格外輕,無奈道:“囡囡,天下大變,烽煙四起,亂世之中娘也並不能保護你。囡囡,你那心裡,可還有宋山潛?”
晏如淚眼朦朧道:“他負了我,我便不要他就是。”
“囡囡,你不要騙娘了,你從小就這樣,認準了什麽事、什麽人,就永遠不改棄。若不是心裡還有他,又怎麽會想跟著皇帝去青州?”謝如是接著道:“我苦命又癡情的囡囡,這一年,受了多少苦。”
晏如不能自已,只剩啜泣聲,一味地搖頭,渴求母親的溫暖懷抱。
謝如是最後說道:“囡囡,你這點的紫述香有問題。娘親該走了,你要珍重。”說完後便輕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