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規規矩矩朝宋山煜和鄭玥行禮,好奇地打量了地上披頭散發的兮何,說道:“這不是從前我宮裡的小花匠嗎?”
宋山煜道:“你還記得?”
棠棣訝異地發出了一聲“嘖嘖”,向宋山煜補充道:“記得呀,怎麽會不記得!兮何這名字還是我起的。當初貴妃宮裡新種了不少薔薇,臣妾就從自己宮裡撥了兩個小花匠給了降萼閣。這個小妮子自己求了我,說自己最擅長打理薔薇,我就放她來了降萼閣。怎麽了,這小妮子犯了什麽事情值得這般興師動眾,把皇上和皇后都引來了?”
曲汾附在棠棣的耳邊簡短地說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兮何說自己會打理花枝,做這些粗活的仆人手掌一般都比別人粗糙了,本宮瞧著,兮何的手可是白白嫩嫩呢!”晏如說道。
宋山煜的眼光雪亮,牢牢盯在兮何的一雙白嫩小手上。
兮何紅了臉,忙把手縮在袖子裡,硬著頭皮對棠棣說道:“舊主子,奴婢一五一十都招了,請主子也招了吧。”
那棠棣也不先急著辯解,忙朝著晏如走去,一把握住了晏如的手,說道:“何妹妹,你可要信我。”她轉身朝兮何說道:“哦?你都招了什麽了?都說來給本宮聽聽?”
兮何抽泣道:“竇娘娘一直怨恨於何貴妃的得寵,她說自己身材容貌哪一點不比何貴妃強,憑什麽皇上隻專寵何貴妃一人,連下棋也不找自己下了。於是那一日竇娘娘派了身邊的得力宮女喚奴婢過去,賞了奴婢不少金銀財寶,我被豬油蒙了心,就答應了竇娘娘。”
棠棣道:“哦?本宮是怎麽教你的?”
“翠保閣燒著一種甜甜的香,竇娘娘說那是摻了鬱金香的紫述,有避子的功效,若是有孕者聞了,久而久之,就會小產。竇娘娘說何貴妃狐媚專寵,若是生下皇子必定更加飛揚跋扈,所以要我日日把這香燃在她宮內。”兮何說道。
“瞎說,本宮何時點過這種香了!到底是誰來指使你陷害於我!”棠棣怒氣衝衝地問道。
兮何對宋山煜道:“奴婢字字屬實,竇娘娘一向不喜歡花草,從綠樹成蔭不種一支鮮花的翠保閣就可以看出,怎麽單單今年突然種上了鬱金香?竇娘娘閑時也會向何貴妃討教製香工藝,可沒想到,何貴妃是陶冶性情,而竇修儀是學習害人的本事。”
宋山煜想起今年翠保閣確實新種了不少鬱金香,難以置信地望著竇棠棣,說道:“翠保閣這殿名還是朕親自提上去的,只因你宮裡綠蔭掩映,青草叢叢,從來沒有鮮花環繞,你說你覺得有花開就有花落,心生傷感,因此不願種下。你一直是這樣的孤傲品格。棠棣,今年你為何突然種了一片鬱金香?你該怎麽解釋?朕原以為你是改了性子,沒想到是別有用途!”
棠棣跪下道:“臣妾沒有,臣妾冤枉。皇上也說了,臣妾品行孤傲,不好惹事生非,更不會無辜傷人,做這些令人生嘔的陰暗事。臣妾與何貴妃趣味相投,是君子之交,又怎麽會害她?”棠棣一片頹然之色,也實在想不到這個好心放出去的宮女會反咬自己一口,再加上皇上的不信任,其內心之悲痛無亞於那救蛇的農夫。
“臣妾只是鬱金香覺得好看,典雅高貴。也聽聞鬱金能夠行氣解鬱,改改我這桀驁孤僻的性子,沒想到被惡人利用!”棠棣費力解釋道。
宋山煜搖頭,說道:“你若是想改性子,這些年早就改了,偏偏等到現在?”
棠棣眼中噙滿淚水,但她要強至此,生生又把眼淚逼了回去:“臣妾很羨慕何貴妃的好性子,溫婉動人又大方,皇上又很喜愛她。所以臣妾想多與她靠近,學學為人處事的好本領,可臣妾並沒有害她的心思!”
鄭玥在一旁道:“難道竇修儀是嫉妒何貴妃盛寵,才生了這樣歹毒的心思?”
宋山煜失望透頂,說道:“棠棣,你有沒有做這樣的事情?”
“皇上要是相信臣妾,又何必來問臣妾?”棠棣的眼裡已經積滿了淚,在聽到宋山煜這樣詢問她時,淚水已經順著下顎輪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無聲地嗚咽著。
棠棣入宮多年,最是孤傲第一人,萬事都不與人計較,更不會與他人喋喋不休,所以給人留下了難以靠近的印象,此刻的梨花帶雨與往日言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讓人心生憐憫。
晏如最是明白棠棣的為人,若是自己懷了孕,她會比自己還高興,又怎麽會這樣害自己?何況她到這種情況下也沒提到這些鬱金香是自己勸她種下的,可見她的冰清玉潔的品德。
宋山煜道:“你這是什麽話?我只是問問你做了沒有,聽你的意思,反而是朕的錯了?”
棠棣揚起臉來,抹了一把眼淚,倔強道:“臣妾不敢!”
“你不敢?朕要好好改一改你這性子!朕要將你降為美人!你就禁足吧!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再將《女則》抄上百遍!沒有朕的允許,你就別想出來!”宋山煜怒斥道。
棠棣垂下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綻開一個奇異的微笑,對宋山煜道:“皇上,臣妾已經懷了龍嗣三個月了。 臣妾既已經懷有孩子,為何還要千方百計讓何貴妃避子?禁足就禁足吧,臣妾性子本來就靜,只是擔心這樣對肚子裡的孩兒很不好。”
“此話當真?”宋山煜又驚又喜。棠棣道:“臣妾的月信已經有三月未至,皇上可以查閱起居薄,這裡這麽多太醫,也都皆可查證。”此事來的突然,連鄭玥都大吃一驚,也顧不得再糾纏於紫述香一事,連忙賀喜道:“恭賀皇上!”
晏如沒料到劇情反轉如此,她也彎下腰來行賀禮,說道:“臣妾恭喜皇上!”
宋山煜大喜,親自扶起棠棣,說道:“這樣跪著也不怕涼著肚子裡的孩子!”
那孔甲猶豫著問道:“那皇上剛才的口諭還做不做數?”
“朕剛才何時下過口諭?”宋山煜笑罵道,緊接著他對孔甲說:“把這個不老實的宮女拖出去亂棍打死!”
於是兮何的哭鬧聲、宋山煜的慰問聲、皇后的呵斥聲亂作一團,唯有晏如掛著淡淡的笑容,對曲汾說道:“曲汾,該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