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明,朝霞給遠處的珠娜山戴上了一層流光溢彩的輕紗。橙紅、磚紅、鏽紅、檸檬黃、桃粉等數十種顏色流動在天邊,似鳳凰飛過留下的百色羽毛。
賽罕村家家戶戶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煙囪裡散發出樹枝燃燒後的清香,不由地讓人期盼起灶廚裡剛出鍋的早點。
晏如和唯西此刻卻無心欣賞這晨間的美景,有些鬱鬱寡歡地收拾著自己的包裹。
其實兩人所帶的行李並無多少,以簡為主。但鄉親們得知兩位姑娘要返京,大包小包硬塞給她們許多東西。
曬乾切斜段的豆角兒,風乾的牛肉干和手掌厚的奶酪條,炒米和酸奶泡在一起裝了一大罐。
都不是什麽名貴的禮物,卻包含了鄉親們對她們的不舍與感激。
晏如和唯西都沒有說話,把幾件衣裳疊了又拆,拆了又疊,其中的不舍不言而喻。
晏如首先打破了沉默:“帝姬說她的皮膚已無大礙,讓我在這幾日挑個好天返程。
“若你不想走,我就再拖幾日。”
唯西反問道:“你還想留在這裡?那晚要不是你運氣好,你早就一命嗚呼了!我是個自由人,雲州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不像你一樣。”
晏如用布把那晚拾到的箭一層層包裹起來,又拿著布條緊緊纏了三圈,低著頭不說話。
唯西問道:“你真對那黑衣人的身份一無所知?他一點線索也沒留下嗎?”
晏如低頭道:“我真的一點都不曉得。我能和什麽人結下梁子?
“你瞧這支箭,不會是村民所有。上面沾有劇毒,分明是想一招致命。
“而且我也不曉得,這支箭是衝我來的,還是衝宋公子來的。”
唯西神色閃躲道:“總不會是衝我來的。”
晏如把箭放在箱子裡裝好,再把疊好的衣物塞進包裹裡,道:“察哈爾氏的大本營就在山後,我懷疑這事和他們脫不了乾系。
“你說的對,我們還是盡快返京的好。以免夜長夢多。”
唯西緊張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應該想不到章臻帝姬會在此療養。我們一路小心低調,不會泄露身份的。”
晏如安撫道:“沒事的。我們不是相安無事嗎?這都要返程了,不會再出什麽岔子。”
唯西有些不安道:“經過你遇刺一事,我心裡總是有些不安。這兩晚總夢見有人要害你。”
晏如假裝中箭,捂著胸口痛苦道:“好痛……唯西……我是不是要死了……”
唯西氣得漲紅了臉,一直紅到脖根,抓起手邊的棉花枕頭作勢要打晏如:“我都為了你擔心死了,你還拿這事情開玩笑。”
晏如吐了吐舌頭道歉道:“不鬧了不鬧了,我本意是要逗你開心的,你別生氣了。”
兩人很快笑鬧在一起。
晏如很快停止了嬉笑,道:“我去和宋公子道個別。”
唯西回道:“道什麽別,我昨兒就看見他在收拾行李了,八成也是和我們同一天走。”
晏如點了點唯西的頭:“我們來賽罕村這麽多天,一直受到宋公子的照顧。這時候要走了,當然要去打個招呼。”
唯西道:“你才因避箭摔青了膝蓋骨,就不要亂跑了,我去替你說吧。”
晏如道:“你去吧,對人家禮貌些,別總怎怎唬唬的。”
唯西應了一聲就往宋衎的住所奔去。
完全收拾妥當後,唯西和晏如兩人被村民送至村口,
等待著章臻帝姬的馬車來接。 早上的太陽不大,刮起了一陣狂風,一時間山谷裡因狂風而呼嘯起來,實在是瘮人可怖。
天很快低沉下來,一時間飛沙走石,唯西和晏如兩人被風沙迷住了眼,睜開後都是血絲密布。
章臻帝姬的馬車在風停後終於遲遲趕來,村民也就此散去。本來是八輛馬車,但此時隻來了兩輛。
最前面的朱色的華麗馬車裡坐著章臻帝姬,隨後緊跟著的是晏如和唯西共坐的青色馬車。
帝姬身邊的蘭兒福了一福,解釋道:“因為剛才的風實在太大,我們帝姬怕剩下六輛馬車被風折斷。所以讓十二個侍衛先帶著馬車避風去了。”
章臻卷起帷幕,抱怨道:“這是什麽鬼天氣,吹得孤腦仁疼。
“孤的這輛馬車上的遮幕太輕薄了,陽光滲進來刺得孤眼睛極不舒服。
“早就讓這幫愚蠢的奴才給換了,竟都給混忘了。”
章臻帝姬所乘的朱色馬車上的帷幕是最輕柔的三層蕾絲紗組成,透氣又采光,卻是不適合長途旅行的。
此刻蘭兒柔聲細語道:“可不是,這蕾絲紗又不擋風,剛才這風,吹得帝姬眼睛都紅了。”
晏如忙道:“帝姬若是不介意,就換乘我與王小姐的馬車吧。雖不是最華麗的,但這裡掛的還是冬日裡用的厚麻布,遮風又擋光。”
帝姬扶了扶額頭,順勢說道:“唉,孤這眼睛最受不得強風強光,一碰到就掉眼淚。既然你們的馬車簾厚,孤就與你們換一程吧。”
意思是等走到京都附近熱起來時,再和晏如她們的馬車換回來。
晏如和唯西也不多言, 當即換了馬車。
一朱一青的馬車剛出村口沒多久,十幾個彪形大漢將兩輛馬車團團圍住。
十幾個人皆未蒙面,穿著蒙古族傳統的服飾,腰別彎刀,腳蹬馬靴。
其中一名壯漢隻刷刷兩刀便讓駕駛朱車的馬夫人頭落地,動作迅速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只聽見武器劃過空氣的沉悶之聲,雪亮晃眼的刀影一閃而過。粘稠的鮮血迸出,啪嗒幾塊落在朱色的帷幕中,讓上面的朱紅更深一層。
說時遲那時快,緊接著一把刀就插進帷幕裡,持刀的蒙族大漢用流利的漢語對她們一行人說道:“我只要這輛朱色馬車裡的人。你們把人給我,其他人便可以離開。”
章臻帝姬坐在青色馬車裡,迅速反應過來,這幫人要抓的並不是晏如,而是自己!
她此時並無暇慶幸自己與晏如她們換了馬車,只是緊張地等待著晏如她們的反應,同時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
朱色馬車內唯西和晏如也明白過來,這些蒙族大漢恐怕就是要抓章臻帝姬的,此時認錯了人。
唯西正想提醒壯漢們自己的身份,轉眼卻看到了插進帷幕裡幽光閃閃的大刀,上面刻畫著自己最熟悉不過的圖案,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晏如一把將唯西推出馬車,鎮定地掀開帷幕,對拿刀的蒙古壯士說道:“你們想要這朱色馬車裡的人,可也要我的侍女呢?”
壯漢搖了搖頭道:“要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就夠了,要兩個做什麽。”
晏如此刻微笑道:“壯士可知孤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