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晏如早起披了件繡合歡的披風，用茶水漱口後，喚過娥眉，道:“大夫人昨個說今個把帶進宮裡東西的清單拿過來讓我看一下，現在送來了嗎?”

　　“唔，還沒呢。二小姐今天起得這麽早，是要好好籌謀一下進宮之事嗎?”娥眉知道晏如喜歡鮮花，所以一早就剪了一捧秋海棠插在白瓷花瓶裡。

　　剛剪下來的秋海棠還掛著露水，花瓣重重疊疊，花姿瀟灑，似錦似緞，開得如火如荼。娥眉見晏如多瞅了秋海棠兩眼，便道:“這天越來越涼了，這秋海棠怕也是最後一撥了。”

　　“海棠有四品，即西府海棠、垂絲海棠、木瓜海棠和貼梗海棠。這秋海棠雖然不出名，但也俏麗迷人。秋天裡的花不多了。”晏如嘗了一口茶，如此說道。

　　說話間，大夫人就已掀起擋風的棉麻簾子進來了。她裹著偏厚的披風，裡面玫紅色的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若隱若現，映得臉喜氣洋洋。手上戴著一串佛珠散著清新的木香，與布簾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音。

　　晏如起身迎了一下，道:“給母親請安。”說完穩穩行了個禮。

　　大夫人把披風隨手一解，扔給了采葛。她樂呵呵道:“二姑娘就是聰慧，聽程姑姑說你呀，學什麽都快，一看就會，教起來毫不費勁。程姑姑說了，以二姑娘的資質，封妃那是指日可待。”

　　娥眉趕緊給大夫人倒了一杯武夷山產的大紅袍。誰知晏如提醒道:“娥眉，大夫人是不喝大紅袍的。你跟著我這麽多年了，怎麽一點都不長記性。”

　　“不礙事。”大夫人也沒計較，自從晏和出嫁後，大夫人覺得事事都誠心如意，自然也就不和娥眉計較這些了。

　　大夫人問道:“二姑娘進宮，是一定要帶上一倆個心腹的。你可想好帶上哪個?”

　　“嗯，娥眉和采葛都帶進去吧。等我入宮了，扎住腳了，我再為她們尋個好人家。”晏如尋思了半刻，回道。

　　大夫人有些驚愕，道:“娥眉是你的貼心丫鬟，你肯定是要帶進宮的……這采葛……”

　　采葛跪倒，說道:“采葛也是自幼與二小姐一同長大的，自當對二小姐不離不棄。”

　　“是，采葛也要去。”晏如點頭。

　　大夫人道:“還以為你不喜歡采葛這丫頭呢。總覺得她笨手笨腳的。”

　　“母親說的是，我會帶進宮裡好好教導采葛的。”晏如又道:“母親不是說進宮的禮單要給女兒看一下嗎?”

　　大夫人道:“是呢是呢，你看一下，不想帶的就不帶了。”說完就喚過芙蓉，芙蓉捧了一疊清單送到晏如面前。

　　晏如拿起來，認真細翻了一遍，也不說話。

　　大夫人感覺晏如從雲州回來後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了。溫婉的外表下突然藏了些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寒氣。不知怎麽的，大夫人看見沉默的晏如，一陣寒意，隻得打岔道:“二姑娘可覺得有不妥之處?這是按你小妹出嫁的嫁妝複製了一份，母親還添了許多。就這份嫁妝，足以震懾后宮妃嬪了吧。”

　　“母親安排的自然處處到位，女兒沒有覺得不妥之處。只是翻看一下，女兒心裡也有數。到時候，給皇后、后宮各位姐妹送什麽禮，也有個準備。”晏如慢條斯理道。

　　大夫人讚同道:“二姑娘真是懂事。你進了宮，凡事都要自己小心，莫要得罪別人。更重要的是，要討皇帝開心，皇帝開心了，你才有好日子過。還有，你多在皇帝面前吹吹枕邊風，

讓他多關注關注你大姐夫。你大姐夫這麽多年都仗著他老子的身份，也不求個上進，你大姐也是個不中用的，竟也不敢勸一勸……這男人啊，官位還是越大越好……”　　大夫人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恍惚間，晏如差點就要以為她就是一位操勞家事的賢妻良母。

　　采葛小聲提醒道:“夫人。馬上就是程姑姑教習禮儀的時辰了……”

　　“知道了。”大夫人冷漠回道。她對晏如說道:“還有兩天就入宮了，還有什麽事情不懂得，一定要向程姑姑問清楚了。那我先走了。”

　　晏如還是畢恭畢敬行了禮，送走了大夫人。

　　采葛這才問道:“二小姐可有覺得清單上有什麽不妥?”

　　“沒什麽大問題，清單上倒是挺全的。不過，前幾天才聽說當今皇帝喜愛粉藍色，大夫人給挑的料子卻都是些茜紅、水紅色。這也罷了，反正進了宮也是要裁新衣的。”晏如回道。

　　采葛道:“二小姐人美，穿什麽都好看。 ”

　　沒過一會，程姑姑便來了。晏如依舊乖巧地行了禮。

　　程姑姑道:“昭儀娘娘真是折煞老奴了。”

　　晏如道:“沒進宮前，您還是我長輩，這都是應該的。再說了，進宮後也還需您多多指點才是，怎麽能說是折煞您了呢。”

　　“昭儀娘娘，老奴今日有件事正想跟您說呢。”程姑姑長著一張圓臉，看起來格外親切，說話也是輕聲細語，讓人覺得很舒服。她打心眼裡喜歡這個何家的二小姐，覺得她聰明大方、長得又俊俏，沒有普通千金小姐的驕矜和架子。

　　“您直說就是。晏如聽著呢。”晏如客客氣氣道。

　　程姑姑拿出手絹擦了擦手，道:“咱們皇上，這兩天新得了一個美人，說是均容班出身，但其實和青樓裡的姑娘沒啥區別。可把皇后娘娘急壞了。”

　　“哦?皇上納個美人，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皇后娘娘急什麽。”晏如拿起剪刀，“哢哢”剪了兩朵凋殘的秋海棠來，隨手扔進了養睡蓮的水缸裡。

　　程姑姑道:“納個美人確實沒什麽。但這美人的身份……也著實尷尬。皇上也不知道看上了哪一點。”

　　“均容班出身的歌女，自然是有個好嗓子唄。”晏如漫不經心道。

　　程姑姑搖頭歎息道:“說實在的。老奴在宮裡也有些年了，自從皇帝繼位後，除了皇后和琦妃以外，真的沒幾個能登上台面的。都是些妖妖冶冶的……”程姑姑自知失言，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綺妃?”晏如反問道。

　　程姑姑道:“綺妃是前朝藺大將軍的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