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穿了一身家常服，刻意叫了采葛跟隨自己一起進宅。也許是知道晏如要來，晏和刻意躲開了，晏如並沒有見到她的人。何勁松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馳騁多年，身上卻絲毫沒有商人身上的精明和算計勁，反而透著一股儒者的風范，這也許與他多年養成的讀書習慣有關。何勁松在年輕時也算得上是京城七俊之一，雖沒有潘安之貌，憑借著清秀的相貌和良好的出身，也是京城中不少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話又說回來，若是長得粗鄙難堪，也不會生出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晏如朝他行禮，然後坐在了坐席上，神色淡定，仿佛和出閣之前也沒什麽兩樣。何勁松喝著茶，神色也平常，瞧見了采葛後才說道:“這是從前你聽雨閣裡的丫頭吧。”

　晏如笑道:“父親好記性。”

　“你也該學學你的姐姐和妹妹，他們一有什麽事情都會來跟我這個做父親的說一說，可是只有你最不聽話，從來不主動來找我，有什麽事情都是自己做主。要不是今日我傳你過來，你這是準備一輩子都不見我了嗎?孩子，我到底是你的父親。”何勁松慢條斯理道。

　晏如靜靜聽著，乖巧道:“父親說的是。”

　“你那孩子的事情我聽說了，是個男孩，真是可惜。這事是晏和做的不對，那孩子是宋山潛的血脈，將來可以是太子，再以後可以是皇帝，晏和她自己不爭氣，到現在也沒有一男半女，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去謀害你的孩子。為父已經好好教訓過她了。”何勁松說道。

　晏如說:“父親的目光真的是放得很長遠，連太子、皇帝都想到了，您該不會不知道浮生是我的孩子、您的外孫吧?”

　“你是我最優秀的一個女兒，我想我說話應該更直接一點。晏如，其實為父早就為你安排了富貴幸福的一生，可你偏偏選擇了這一條布滿荊棘的路。你現在是宋山煜的棄妃，宋山潛暫時不能給你名分，你還白白死了一個兒子，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代價。”何勁松說。

　晏如語氣淡漠:“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就從來沒有後悔過。按照您的意思，我現在應該待在子城裡和皇后、綺妃鬥來鬥去，鬥得雞飛狗跳，然後等著宋山潛帶著亦鄰真班和晏和攻進子城，我會因為晏和的關系而得到保護，帶著何氏給的撫慰金揮霍一生，對嗎?”

　“好孩子，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你從小就不聽話，所以我將你送進子城內，沒想到你擅自逃了出來。”何勁松依舊笑得儒雅，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晏如說道:“現在我已經超出了您的控制，今後更不會聽從您的安排，當然，我也沒有那個本事與您為敵，這個您是知道的。所以父親，您把我喚過來到底要做什麽?”

　何勁松說道:“為父以為你過來是有話要對我說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不過父親，既然您這麽想聽我說，那我就告訴父親一件事情吧，我的娘親，你的第二房夫人，就是被大夫人柳氏毒殺的。您若是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以問問我身邊的這個侍女采葛。”晏如說道。

　何勁松搖頭道:“你把你姐姐的孩子送進宮裡，殺了韻蕊，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不過我也不怪你。韻蕊確實做了不少壞事情，但她確實是府中的好幫手，何家的生意有一半是她幫忙扶持起來的。你娘親的死，我也感到很難過，但我不至於因為一個女人放棄何家偌大的一般家業。”

　“您早就知道我母親是被大夫人害死的?您難道不知道我從小沒有娘親，有多可憐嗎?”晏如怒道。

　何勁松說道:“你不該這樣跟我說話，你母親從來不會對我大喊大叫，你這樣和市井潑婦沒有什麽區別。”

　晏如道:“父親，我一直以為你與我娘親是真心相愛的，不然我娘親也不會委身作妾，而您現在告訴我，您早就知道大夫人殺害我母親這一件事情。難道您心裡沒有一點對我娘親的愛嗎?”

　“孩子，你以後會就會知道的，除了兒女情長，有更多東西值得你去追求，把權力、財富牢牢得緊握在手裡，會比情啊愛的來得實際。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從小就錦衣玉食，我心疼你自小失去母親，吃穿用度哪一件委屈你了?何府給你請最好的夫子，最好的琴師，最好的繡娘，你才有了今天的氣度風華，若你只是一個鄉下丫頭，你的手能有這般白皙?你能有什麽見識?你能認出什麽古玩字畫?你哪裡來的高潔雅趣?你一輩子都沒辦法吃到燕窩參翅，別人家的女兒削尖了腦袋才進的子城，我卻能輕而易舉把你送進去，若是沒有我的苦心培育，你覺得七王能傾心於你嗎?你覺得你不應該感謝我嗎?”何勁松說道。

　晏如睜大了眼睛，她不知道是自己錯了，還是父親錯了，為什麽父親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找不到道理來反擊，她來時已經做好了爭執的準備，可萬萬沒有想到父親短短幾句話就讓她大腦混沌了。

　何勁松又說道:“孩子，你最聰明，但你終究吃虧吃在你的性子上。我著意培養你的氣度才華，唯獨忘了掰直你的脾性。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沒想到我何勁松生下了兩個情種！”

　“父親，您真的不該送我進子城。”良久，晏如緩緩吐出這句話。

　“是的孩子，我後悔了，如果當初送的是晏和進宮，就不會惹出來這麽多事情了。為父前不久才想到為什麽晏和到現在都沒有孩子，而你卻有了浮生。因為宋山潛不願意。宋山潛也是什麽都好，唯獨這點我不喜歡，都是何家的孩子，他照收就是。”何勁松又說道:“晏如，父親讓你來是要告訴你，世人隻知嫁給七王爺的是何家三小姐，卻不知道三小姐長什麽樣子。如果你願意，你就是何家三小姐。”

　晏如終於明白了父親的真正用意，她的父親到底是怎樣一個可怕的人啊！

　“亦鄰真班根本不算什麽，你不必顧忌。這樣，七王能給你一個位份，你們又情投意合，豈不是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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